他只需要耐心等待,等待她拥有,然後再次夺去就好。
“……只杀了那只小狗吗?”院长的面容平静下来,唇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啊,你应该还不知道吧。”
他语调轻柔,像在分享一个有趣的秘密。
“那个被你憎恨的,愚蠢的弟弟,路如砂——是他和我做了交换,留下了陆槐的命。在你沉睡的时光中,他们二人互相折磨,在我精心打造的囚笼里,为我奔波效力,杀了无数的人……直到他们死去。”
“而你,”院长的视线如刃般,落在了路芜硫的脸上,道,“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在什麽时候彻底被我那噬骨之毒入侵的呢?”
“是在看到陆槐死去的时候,还是发觉路如砂出卖灵魂的时候呢?”
飓风堪称暴戾地旋转,击打着那暗红色的屏障。
一片喧嚣之中,路芜硫沉默着。
她的脚下是温暖跳动着的火焰。
身体在不断地溃散成风沙,又在火焰的炙烤之中不断地凝聚成形。
“你真的很聪明,阿硫。”他由衷地赞叹着,“反应那麽迅速地杀掉了自己,控制了毒素的蔓延,也欺骗了我的眼睛。到底是谁帮了你,留下你这条茍且的命?啊……”他思索着,视线落在那火焰上,释然道,“陈晚灯啊。两只小小的蚂蚁互相帮助,真是有趣。”
天空那暗红色的屏障,正随着风刃的击打,开始一点一滴地开始融化,无数粘稠的血肉如雨般落下,搅入那狂暴的风沙之中。
“如今的我早已与当日不同。”院长声线优雅,却带着山岳般的压迫感,缓缓逼近,“而被我种下噬骨之毒,力量无时无刻不在流失的你……如今还能做我的对手吗?”
那轻盈又猛烈的风沙,此刻竟像是陷入了无形的泥沼,被无数粘稠的血肉丝线缠绕,速度骤然减缓,变得凝滞!
部分粘稠的血肉,落在了广场的地面之上。
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它们竟然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迅速蠕动起来,然後——
生长出了无数鲜活丶真实的人类身体!
第一个在路芜硫面前凝聚成形的,便是陆槐。
他缓缓睁开那双熟悉的丶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黑眸,表情有些怔然。
就像刚睡醒一样。
“……好久不见,”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好似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语气仍然温和,“阿硫。”
而路如砂的身影也骤然显现!
他蹙着眉,下颌线绷得极紧,自始至终,一眼都没有看身旁的陆槐。
视线也只从路芜硫脸上一掠而过,蜻蜓点水般,便迅速死死地偏开,声线是撕裂後的沙哑,仿佛从齿缝间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快杀了我们!”
话音未落——
陆槐面色痛苦地捂住心口。
他周身翠绿的生机早已被污血浸染,化作无数根血色的藤蔓,瞬间拔地而起!藤蔓上布满尖锐的利刺,带着呼啸的风声,毫不留情地刺向空中的路芜硫!
与此同时,路如砂的面部肌肉剧烈地丶不自然地抽动着,他的手指痉挛般蜷缩,小臂“噗”地一声爆开,溅出暗沉的血雾,却仍不受控制地狠狠按向地面!
“轰隆——!”
大地应声龟裂,一道狰狞的裂痕如同闪电般,直扑路芜硫身後的陈晚灯!
这仅仅是混乱的开端!
无数曾失踪的丶被亲人朋友们朝思暮想的人们,都随着落地的血肉纷纷显现!
他们都是那麽地真实。
肌肤带着活人的温度,呼吸间胸膛微微起伏,维持着被吞噬前一秒的模样——有人正惊声尖叫,有人杀气腾腾地举着武器,还有人表情震惊,有人眼还中残留着未散尽的恐惧。
真实得可怕。
真实得让人想要相信——他们只是走丢了,迷路了,现在终于穿越了时空,t重新回到了亲人身边。
场面瞬间变得无比混乱。
“阿明!是你吗阿明!”
“妈妈……”
有学生下意识向前迈了半步,又被其他人死死地拉住了脚步——
“不要信!怎麽可能!肯定是陷阱!”
在这片压抑的寂静与挣扎中,只有一个男孩。
他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眼神涣散,对所有的警告充耳不闻,跌跌撞撞地穿过人群,然後张开双臂,如同奔向救赎般,扑向了那个站在不远处丶正对他温柔微笑的女孩——
那是他失踪了三年的未婚妻。
“回来——!”
陈晚灯的厉喝被风吹散。
男孩紧紧抱住了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丶混合着哭腔的叹息。
然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的身体如同阳光下的泡沫,从拥抱处开始,一点点变得透明。直至彻底消散。
而他怀中的“爱人”,自始至终都保持着那抹温柔的微笑,只是那笑容的弧度,在男孩彻底消失的瞬间,变得无比诡异而满足。
拥抱,化为了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