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衡不大情愿将蒲扇递予姐姐,初欲雪坐到竹椅上徐徐摇着蒲扇控制火候,“阿衡,你代姐姐烧一桌子饭菜。”又吩咐团着碎纱布出殿门的疏雨,“小桐树,去鹤来殿请副尊夫妇及淳于公子来醉仙殿用膳。”
疏雨得令去了,阿衡不大乐意,烧饭没什麽,给猫姐姐吃他乐此不疲,但他的厨艺,旁人不配品尝,但又不好驳了姐姐面子,只好应声。
潋滟白的伤,还要拜托云梦城的太上长老,太上长老不医淳于氏之外的人,此乃人尽皆知的铁律,从未被打破,若想太上长老为潋滟白愈症,得靠走後门。
淳于纤淳于暮便是最好的关系户。
副尊夫妇外加淳于主仆欣然赴宴,初欲雪替师敬酒,险些将一对夫妇灌多。
别看小猫纤细柔弱,酒量不小,副尊由夫人搀着摇摇晃晃走了。初欲雪代师送客,见小公子未随姐姐姐夫一道离去,倒是支开岁葫芦去帮姐姐搀姐夫,待几人走远,她微醺的水眸望着淳于暮,“看你的样子,可是没喝好?我们两个拼一拼酒量?”
……
自然不是。
淳于暮知她宴席上的客套,是为师父搭线,少女腮颊眼角氤着一抹鸵红,眼神却有些失焦,鸦睫微栗,有几分迷糊可爱,他不禁擡手覆上她的额心,灼热发烫,果然是喝多了。
小公子有些心疼道:“欲请太上长老为仙尊诊治,你直接与我说便好,只要是你的话,我都应。喝多了酒,终究伤身子。”
“我怕欠你太多,还不起。”初欲雪含着酒气道。
“你竟还同我客套。”小公子有些无奈委屈的腔调。
初欲雪噗嗤一笑,眼睛笑弯了,竟握上他的手,“想让我不同你客套,好说,待你娶了我,我保证不同你客套。”
似酒话,似玩笑。
少女的手垂下,清风拂岗不留痕般,转身欲回寝舍,走上石阶时,险些绊倒,梅刹九不知打何处冒出来的,先淳于暮一步,将人扶住。
“姐姐当心。”
直到人影入仙舍,淳于暮方稍稍平复因少女醉话而起的心海波涛。
仙尊仍未离开膳桌,不顾手伤,竟独酌独饮,似是觑见小徒酒後孟浪之态有些心堵,淳于暮过去朝人施礼,“不知仙尊打算何时啓程,去寻太上长老看伤。”
“那要看小公子何时舍得走。”潋滟白指尖搓着花生衣,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一针见血道。
“……”
翌日,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疏雨照例看家,潋滟白师徒携弟弟,随淳于主仆前往云梦城。
小公子的飞船好使,一路穿云掠影,直破云梦城上空结壁,落在十三城城门前。
来往城民有不少人见过小公子,再有公子无双气韵与标志性出行飞舟,坠于城门一隅前,无论见过未见过的,皆猜出飞舟上姿容过于出衆的那位便是云梦城第一公子。
行人驻足议论,因几排城守在侧,不敢近身。
淳于暮敛飞舟入灵囊,守城司领着几名盔甲人,忙上前行礼,“见过小公子。”
淳于暮微笑颔首,“革城司不必多礼。”
岁葫芦上前几步,拍拍首领宽厚的肩肘,“大革,你好像又壮实不少。”
“食得好,自然长得结识。”革城司豪放人,还展示起几块贲起的臂肌。
“行了,先别秀肌肉了,来见见公子的朋友。”岁葫芦撇向几步开外,衣袂翩然的几人。
披金甲绿帔的革城司,朝公子身侧几个贵客见礼,又躬身请一行人入城门。
十二丈高的巍峨云城,城垛齐整罗列,垛口各嵌一排夜明珠,垛後坐在笑面偃兽,口含各种冷兵器。纯金门匾錾刻篆体云梦十三城。洞门有三,两侧行人,中门行车,敦厚门扇,金玉二色,瞧不出材质,门上依着爻卦,布着奇门七十二金钉,守城将士皆以金银甲胄披身,有个额心嵌幽蓝竖瞳,约莫三丈高的偃甲人来回踱步审视路人,颇有威仪。
来往行人,冠戴整洁,或锦衣华服或素净长衣,无一褴褛。可见云梦城的富庶。
革城司亲领一行人入内,城门口来回踱步的偃甲人顿步,额心的幽蓝竖瞳,扫视脚下行人。
如此高的偃甲人还是头一次见,初欲雪不禁仰头打量,有些好奇。
岁葫芦傲着脸解释:“云梦城守门偃,叫睛,这大块头额心嵌的是千年蟒瞳,专识僞装凡人的妖邪。我们云梦城不歧视妖,是人是妖打城门报备即可,若有心术不正乔作打扮蒙混过关是不成的,凡被蟒瞳鉴别乔装假面者,终生不得入云梦城。”
偃睛垂着千金重颅,扫一眼由城司领的几人。
掠过革城司及淳于暮主仆,竖瞳又扫过并非生脸的潋滟白,停顿初欲雪身上,偃睛额头的竖瞳幽幽一亮,幽蓝赤瞳底,闪过一只猫的形态。
革城司开口之前,淳于暮率先出声:“我朋友,勿用报备走妖门。”
“是。”革城司拱手听命。
蟒瞳又扫到梅刹九身上,那道幽蓝光束将他整个人罩住,凝视许久,偃睛额心的竖瞳一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