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未料到,起初焊死贞洁裤衩的小公子,会有卑微纠缠他的一日。
这叫什麽,造化弄人。
馀光瞥见水门恍入一道身影。
眉骨贴着精巧花钿,稠浓馥郁的眼妆,正是罩着半面纱的七七舞姬。
镜使不请自来,恐怕是敌非友,觑着人逼近的身影,初欲雪倏觉有些眼熟,却一时忆不起何时见过。
“舞姬贸然来此,是为何。”初欲雪于泉中警惕问。
彩衣姑娘莲花步一旋,轻帛衣袂舞动间,已逼到泉中人身前,“杀你啊。”
话音方落,轻帛彩纱绞向对面之人的喉颈,初欲雪险险躲过。
这泉中玉柱,乃仙人石,抑人悉数灵力,水门前卸货下外物,别说暗器匕首,便是可作凶器的坠饰钗簪亦带不进,这舞娘干脆以帛绞杀。
灵力被抑,拼的便是拳脚功夫,初欲雪可是打大荒山徒手撕肉解肢的悍匪,不惧肉搏干仗,不料看似娇柔的舞姬竟不落下风,尖利指甲配合轻帛绞杀,五指锁喉,拳击後心,招招致命。
两个少女于泉内狠斗,击起水花四溅,陶俑人没见过这阵仗,惊恐焊脸上,再牵动不出别的表情,竟边躲边机械似重复:“禁止斗殴,打架不好。打赢了躺医馆,打输了坐牢。”
梅七七嫌陶俑人聒噪,一绸纱将偃俑从中绞断,里头的机扩零件登时七零八落。
初欲雪以仙人柱作掩,又躲过致命一击,卷过来的轻帛,携着一股冷梅香,初欲雪倏得灵台一闪,“梅刹堂。”,仔细觑着对方窥不出原貌的浓妆眉眼,又辨人身段,“白水寨河岸的棠衣杀手。”她挨过对方的菩提掌,“莫不是,第一杀手乾。”
“小猫,竟瞧出来了。”梅七七含笑道:“上次你走运,陶氏族巫和火灵芝救回你一命,这次便没那麽幸运了。”
泉门虽紧挨,却设有禁制,彼此相邻,却闻不到任何动静。
淳于暮让岁葫芦压着阵眼,开啓泉底旋涡阵,几息後,自三里之外的忘机潭里钻出头。
泉门五道,唯有仁字号泉底,隐有传送法阵,此秘唯有淳于氏人晓得,万一生出意外,可借阵逃脱。
淳于暮湿哒哒上岸,与站在七月流火茶树上吹埙的太上长老望对眼……
与此同时,孔心入了仁字号泉屋。
泉水氤氲,一道月袍笔挺浸着,以玉柱半遮掩。孔心趋近几步,停驻泉岸,对那道月袍平声道:“我寻了多种借口,巧合之下,入了公子所在的泉门,但小公子冰雪聪明,不可能不生疑心,我干脆抛了那些玄虚,与小公子直言。”
泉内背影不动,静了几息,孔心掀了黑纱幕篱,露出一张明艳姝容,“我知此行,非光明磊落,但却是小公子与七小姐逼的。我虽为风尘,亦为名动十三城的舞後,中州各界赞誉的落凡孔雀,容氏皇帝邀我入宫献舞,我亦拒。孔心虽处风尘,却清高自持,洁誉如玉,可当初青花台的一场误会,要彻底毁了我,被公子拒,被七小姐辱,这些已被编入话本,进了说书先生的口,不久之後我将成为十三城的笑话。”
她蜷起玉指,稠睫之下,魅眼潮红,“小公子能否分一寸怜惜给孔心,已不重要,我要的是清誉,我要抹去市井那些冷嘲热讽,我要淳于氏给我一个名分。误会既由小公子而生,便由小公子来承罢。”
“明日辰时,泉门一开,全城百姓都瞧见你和小公子泡了一宿鸳鸯浴。”泉内月袍出声。
孔心惊慌微颤,这声音不对。
披着主子外衫的岁葫芦,自玉柱後现身,啧啧道:“届时,第一公子为自身清白声誉,也得迎你入淳于氏的门,舞後这等龌龊算计。”
岁葫芦淌水上岸,孔心慌叠四望,似再寻心中那道身影,却寻个空。
她栗得步步後退,岁葫芦步步逼近道:“谣都是你自个人造的,你还委屈上了,t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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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七七臂上轻帛抛甩袭去,被初欲雪紧紧攥住,掌心倏麻,帛纱转黑,初欲雪赶忙松手,敛目一瞧,掌心已被侵出道道黑印。
毒蚕织衣。梅刹堂的下三滥招数就是多。
梅七七自泉心跃起,凌空旋舞间,彩色裙裾似被点燃,花火似得落入泉水,整池泉水眨眼间泛了乌气,初欲雪只觉身子发软,第一杀手浑身是毒,这抑人灵息的泉屋,简直是为她量身打造的水葬场。
彩纱裙裾被燃得露出雪白脚踝,梅七七单脚落于水面,如捕鱼之鹳,眸底玩意消隐,杀戾尽显,起掌朝有些稳不住身的猫妖袭去。
水门微晃,金茶如刃,穿门朝梅七七眉心插去,彩衣旋身,一片茶叶擦着颈项落水,涟漪间,涤荡满池毒气。
淳于暮太上长老,双双扑入水门。
小公子不顾危险是否解除,快步朝泉内少女而去,太上长老指头一勾,荡在泉里的茶叶子,重新缀饰到古埙下头。
炼妖埙,传闻炼妖壶内所锻,专灭邪魂。
看来此人便是太上长老。
颈口被叶片划出一道细细血痕,梅七七心道不妙。银袍银发的长老,凌空画符,坚不可摧的仙人柱,纷纷遁入泉池底,泉屋禁制被破,感受灵息于血脉间翻涌的初欲雪,瞬息召出流云扇,一股霜冻煞气朝梅七七席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