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头说自己叫杏花。”孟夏觑着她的神色,她听人说过,姑娘先前在正院的小竈房当过差,只是不知道这个杏花是从前的故旧,还是先前有过嫌隙,想化干戈为玉帛。
青娆敛着的眉头松了松,换上了外衣,又重新梳了头,头上只戴一根缠丝赤金簪子,便点头让她进来。
青娆歇息的当空,东厢房里已经大变样,两个丫鬟轻手轻脚地将周绍赏的东西一样样摆了出来,一扫先前古朴低调的作风。
杏花进来後只扫了一眼就暗暗心惊,她是烧火丫头,没进过主母的屋子,但丁姨娘那儿她偶然去过一趟。有了年份还有了子嗣的姨娘的屋子,瞧着却不比青娆的屋子堂皇。
看来,青娆成了通房後,很是得宠。
她就更小心恭敬了几分,到青娆面前给她磕了头:“先前奴婢多得您恩遇,如今您有这样的喜事,奴婢只想来给您磕个头,还望您别见怪。”
杏花是个性子泼辣的,如今却这样小心地讨好她,青娆一时有些不习惯,但心知她这趟来恐怕是有事相求,便看了丹烟一眼,示意她领着孟夏一道下去。
屋子里没了人,青娆便笑了笑:“坐下吧,何必那般生分。”
杏花的眉眼松懈了些,但杌子却只敢坐半个,挺直了脊背道:“今日不同往日里,姑娘成了国公爷的屋里人,自然就是主子了。”
说是主子,其实只是半个主子。
青娆微笑着,没有接话。
杏花抿了抿唇,又硬着头皮道:“今日这送饭的差事原本不该奴婢来,只是奴婢担心俞妈妈那老货心里不舒爽,在姑娘饭菜里做手脚为难您,所以才专门盯着送过来……”
青娆看她一眼,缓缓喝着茶盏里的温水,直到见她面露焦急,才开口道:“是竈房里出了什麽事端?”
杏花连忙轻声道:“俞妈妈今儿一早空着手就去了正屋,夫人竟还见她了,回来时也没得赏钱。”
青娆捧着茶盏的手一顿。
竈房的娘子早起没带饭食去见夫人,夫人还让她进了屋……
她就想起昨夜和周绍闹腾到快天明的事情。主子屋里的事情,除了近身服侍的丫鬟们,约莫就属竈房里烧水的婆子消息最灵通。
後罩房里没有小竈,想用水得让俞妈妈那头的竈房烧了擡过来,所以昨夜他们弄得晚,俞妈妈心里必然门清。
这种事情,她竟然一大早去禀报夫人……
青娆的指尖抠着桌布上的绣线,脸色沉了下来。可今日夫人去请安,并没有责骂她狐媚,甚至也没有给俞妈妈通风报信的赏钱……
她心里明白,夫人的心思没有变,她还是要一门心思地推自己去跟方氏打擂台,所以她不会赏俞妈妈。可再是主意正,也顶不住身边时常有鼓风鼓雨的小人作怪,且俞妈妈能进正屋,何尝不是因夫人也想知道……
她不能由得俞妈妈上蹿下跳,坏她的事,坏夫人对她的信任。
于是她望着杏花,目光柔和下来:“先前教你的几道方子,你可熟稔了?”
杏花一愣,旋即大喜地点头:“奴婢背着俞妈妈日夜苦练,不害臊地说,已经能得姑娘七八分的真传了。”
“那便好。”
……
午食由杏花亲自送来,菜式口味都还不错。用罢午食,青娆又歪在了榻上,丹烟知道她腰酸,便轻轻给她捶着腰,眼见着孟夏拎着针线出去,看了一t眼毫无反应的青娆,便知晓是她派的差事。
孟夏去了二进院,她人小嘴甜,不多时便寻到了扶云所在。
扶云正在茶房里煮茶,不识得她,只记得上午请安时她跟着庄青娆进来的。
孟夏倒是很自来熟地上前给她府福礼,又是送荷包又是寒暄,道她爹娘是庄上的,先前邻庄上的叶家人听说她要进府,特意让她帮忙给扶云带个好。
扶云一听这个叶字就明白了,低着头做羞赧模样。她已经许了人,明年开春就要出嫁,对方是府里田庄上的庄头,几代经营,家里也呼奴唤婢起来,家底不薄。
国公府名下有朝廷给的封地,但仅仅如小朝廷般掌管封地内的税收,偌大府邸的吃穿嚼用,则依赖于名下的田庄和铺子。
孟夏的爹娘就是其中一个田庄的小管事,只是他们根基比叶家浅一些,当管事的时日还短,管的庄子又小一些,便没有叶家气派。
但逢年过节,县里邻近的田庄管事间总也要走动,有了事情,也好同气连枝免得被府里的奴才欺负到头上。
扶云嫁的就是叶家的长子,是陈阅姝给她精挑细选的人,日後他们夫妻两个不进府,在外头帮忙打理陈阅姝的嫁妆産业。
听见这话,扶云虽性子内敛,却也不免好奇,顺着孟夏的话问了几句叶家人的情况,两人就渐渐自在了些。
孟夏便拉着她一道做针线,边做边说闲话。叶家诸人的秉性如何,叶韬平日里如何行事云云,笑嘻嘻地同扶云抖了个底儿掉。
扶云面上不显,心里很有几分受用——她在夫人身边当差,想巴结她的人多了去了。可能巴结到她心里去的,却没有几个。
这孟夏虽是通房身边的人,可说话得她喜欢,人又机灵,再加之夫人如今也是有心擡举庄青娆,她那儿的人巴结她,她倒觉得有什麽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