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话她说得娇嗔,周绍听了便以为她在使小性儿,心里倒是受用,便道:“那日後披件衣裳再下榻。”
心里却在寻思,这东厢房,地方小,各处布置也不算好。若是他日後要常来,兴许可以给青娆换个院子住。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陈阅姝的身子来,一时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夫人……今日如何?”他知晓,青娆每天都要去瞧陈阅姝的。
青娆就叹了口气,握着他的手道:“今儿大夫悄悄交代黛眉姐姐,说是近来就不必再让夫人忌口,想吃什麽就吃些什麽,竟是连药都不开了。”
她心里清楚,国公爷虽然三番五次地和夫人闹别扭,可心里是看重夫人的。
说句实话,若是不将对方摆在同等位置,置气闹别扭这种事,那是很难发生的。
若是换了旁的姨娘,谁敢跟周绍这样争吵,惹他生气,只怕早就没了性命了。
就连当日得宠的方姨娘因着侍疾的事争风吃醋,一进屋也吓得挺着大肚子给国公爷跪了下来,终究是畏比敬多。
但夫人与国公爷是结发夫妻,是皇帝陛下册封的国公夫人,地位不比寻常。
青娆如今住在正院,靠着正院,自然和正院同气连枝,有什麽隔阂若是她能帮着消除的,举手之劳也就做了,利人利己。
果见国公爷听了这话,面色复杂起来。
想吃什麽就吃什麽,那都是药石无医才会说出的话。他没想到,短短几日,元娘的身子已经坏成了这样。他总还以为,她那样能气他,想来还能活好长一段时日。
良久,才听周绍长叹息一声,道:“你心细,日後便多看看夫人。若她有什麽要的,尽管使人去外院寻高永丰。”
青娆应是,见他绷直着身子,想了想,轻轻地替他揉捏起肩膀来。
周绍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有反对。实然她女儿家气力小,哪里按得动他身上的肉。
但这小通房笨拙地讨好于他,又捧着一颗心忠于正院,周绍也不想让她尴尬。
两人卧在了炕上,周绍阖着眼睛,不抱什麽希望地问:“今日镂月开云里可有发生什麽特别之事?”
青娆怔了怔,小心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今日,侧间里头坐的有从前来给夫人请过安的王祝氏。”她是正院的人,知道王祝氏上回闹事的事情不足为奇。
周绍嗯了一声,脸上没什麽惊异的表情:“她夫家无官无爵,坐次席倒也不算委屈了她。”
不过,他起先还当这王祝氏受了上回的教训,今日不会登门了呢。
见周绍神情淡淡的,青娆便知这座次之事他一早就知道,那他今日特意开口,想知道的就不是此事。
将那些小官家眷的恭维之词在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没寻到什麽特别的信息,她的思绪就顿了一下,跃到了那张倨傲的脸上。
“说起来,倒还有一事……”
“嗯?”
“……今日还有一位夫人,从正厅那头过来,想请奴婢替她引见夫人,且言辞间,和王祝氏很是亲近,似乎是明德侯家的夫人……这夫人身份贵重,丁姐姐本来想应下,可奴婢想着,她不去寻正厅里的王妃和郡王妃,倒找到了我们两个妾媵,只怕里头有内情,就推脱说夫人重病,没敢答应。”
她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通,眼见周绍的眸子亮了起来,心里也愈发有底气,便拉着他的手道:“这事儿是奴婢僭越了,原打算一回来就和夫人说的。只是奴婢回来时,夫人的确还没有醒,便未来得及禀告她。”
周绍见她皱巴着脸,好像遇见了什麽天大的难事似的,就哈哈笑了起来,捏着她的脸蛋道:“你做得很好,不必请罪。”
王祝氏……郑氏!
他的眼眸亮得可怕,明德侯那个老家夥,可是个狡猾的老狐狸。郑氏拉扯着王祝氏,面上像是和裕亲王站到了一块儿,实际上,恐怕没这麽简单。
结合庶弟周璟所说的事,他心里已经有了个大致的猜测。只怕王祝氏那个蠢货,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不过,这一切都还得等明日,他派人去查了,才知晓究竟。
再去瞧青娆,顿时觉得该刮目相看。
她倒是敏锐,比起丁氏,心思要细得多。
青娆就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从今日的行事来看,她就知道丁氏从来没怎麽被放在这个位置上过,她们二人出身差不多,丁氏如今能比她高一头,不过是仗着有个养女,又是从前服侍国公爷的丫鬟,有些t旧时情分。
今日国公爷忽然到了她这儿来,不论他有没有去过玉喜轩,想也知道出力不讨好的丁氏明日定然会把帐算在她头上。
既然如此,倒不如她先下手为强。
她的劣势太多,在府里根基太浅,想要爬上去,就得把看得见的对手都打下去,而非只是顺着主子的意去和方氏做对,尤其是在方氏春风得意地生了个孩子,而陈阅姝的身子日渐败落之後。
当丫鬟,第一课就是要学识得旁人的眉眼高低。从丁氏几次见她的表现来看,她不会真心地将自己视作盟友。
过去为奴为婢的七八年,她学的一直是做个对主子有用的人。如今也是一样,她要成为对夫人丶对国公爷都有用的人,让他们遇见为难的事,重要的事,都要第一个想起她来。如此,才能让她在後宅里站稳脚跟。
否则,靠着一张芙蓉面得来的恩宠,终究是镜花水月。
青娆自认在齐和书的事情上,得到了深刻的教训——她对齐和书来说不可替代,但对于袁氏夫妇来讲,用处有限。所以,袁氏可以毫不犹豫地欺上瞒下,换了碧玉。
周绍就捋了捋她的青丝,揽着她的腰肢将人拉到了怀里,俯身贴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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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晚点儿还有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