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咔哒一声,关掉。
录音里只剩下空白,漫长而坦然的空白。
没有解释,没有预告归期,也没有试图唤起任何人的担忧或牵挂。
就像那天母亲短信里的“粥凉了”,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我走了,我不在。
她上传文件,退出系统,把手机反扣在桌上,仿佛卸下一件穿了太久的旧衣。
当晚,江予安来接她。
他什么也没问,只递过一杯热奶茶,袖口沾着博物馆档案室特有的纸墨味。
他们沿着黄浦江走,风带着江水的腥和远处轮渡的铁锈气息。
夜航的船鸣笛而过,低沉悠长,划破水面又迅被黑暗吞没。
他们在堤岸的长椅坐下,肩并着肩,谁都没说话。
林野望着对岸陆家嘴的灯火倒映在江面,碎成一片片流动的金。
她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是她人生第一次,能安然地与人共享沉默,而不觉得那是冷落,不是拒绝,也不是失败。
以前她总以为爱要喧哗——要成绩单上的红勾,要琴键上母亲点头的赞许,要日记烧毁后一句道歉,要急诊室外父亲的一句“对不起”。
她用尽力气去听那些本该响起却从未落下的回音,直到耳朵生茧,心口长出荆棘。
可此刻,轮渡再次鸣笛,江风拂过耳际,江予安的手自然地覆上她的手背,温度微暖,不紧不慢。
她闭上眼,听见的不再是缺失,而是存在本身的声音。
一周后,她独自回到老宅。
推开门时,阳光正斜斜切进厨房。
灶台上摆着两碗粥,一碗稍满,一碗略浅,米粒软糯泛着微光,枸杞一颗颗排成歪歪扭扭的笑脸。
电饭煲插头还连着,保温灯亮着橙色的小点。
餐桌旁的家规本翻开一页,红笔字迹新鲜清晰:
第o条:女儿不回来,粥也煮。
她站在门口,没出声,也没走近。
良久,才从包里取出那支早已干涸的红笔——曾写下无数惩罚条例、打叉批注、分数排名的笔——轻轻放在母亲常坐的位置上,笔帽朝北,像一次无声的交接。
转身离开时,她下意识抬手抚向心口。
那里空无一物。
曾经每逢情绪起伏便灼痛蔓延的荆棘纹身,如今已彻底消隐。
皮肤光滑如初,仿佛那些年扎进血肉的刺,从未生长,也从未撕裂。
她终于走得没有回头。
而在老宅厨房深处,碗柜最里层,一只青瓷汤碗静静倒扣着,釉面温润泛旧。
它曾盛过母亲端来的夜宵,也曾悄悄藏着她的录音笔。
如今它已被洗净,底部残留一圈淡淡的胶痕,温感贴的碎片早已褪色剥落,像一段无人知晓的密语,沉入岁月幽暗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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