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出去时,午后的阳光正斜斜切过剧场台阶。
周慧敏站在门廊阴影里,背微微佝偻,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绣球花籽的包装袋。
红笔画的“合格”圆圈已被手指摩挲得模糊不清,墨迹晕染开来,像一道干涸的血痕。
她没进去,也没看林野,只是低声道:“野野,我忘了……你小时候最怕什么?”
林野怔住。
这个问题太轻,又太重。
它不像试探,也不像忏悔,更像一个迷失的人,在废墟中摸索某扇从未打开过的门。
她走近一步,声音很轻:“怕你说‘别人家孩子’。”
周慧敏点点头,没反驳,也没辩解。
她把手伸进口袋,掏出那包种子,放进林野的衣兜,动作迟缓却坚定。
“那……这次不比了。”
说完,她转身走了。
脚步不算稳,背影却少见地没有挺直如讲台前的教师模样,而是松了下来,像终于卸下了什么。
林野站在原地,手插进兜里,指尖碰到那包小小的种子。
她没有立刻拿出来,也没有说谢谢。
她只是望着母亲远去的方向,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街角梧桐的光影里。
当夜,城市陷入静默。
她躺在床上,窗外月色清冷。
闭上眼时,意识缓缓下沉,坠入一片潮湿的梦境边缘。
她梦见自己站在老宅的阳台上,风吹得晾衣绳剧烈晃动。
绳上挂满了湿漉漉的东西——烧毁日记的残页、断裂的琴弦、一张分的试卷在滴水,还有那条毛巾,不断往下淌着水珠,浸透她的肩膀。
她伸手去收。
可怎么也够不着。
当夜暴雨骤至,城市在雷声中颤抖。
林野蜷缩在床上,窗外电光撕裂天幕,映得墙面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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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陷入一场深不见底的梦——又站在了老宅的阳台上。
风猛烈地摇晃着那根锈迹斑斑的晾衣绳,绳上挂满了湿漉漉的东西:烧毁日记的残页焦黑卷曲,却仍渗出墨迹般的水珠;断裂的琴弦缠绕成团,像某种冰冷的藤蔓;那张分的试卷被雨水泡得胀,数字模糊成一道苍白的伤疤。
还有那条毛巾,灰蓝褪白,沉甸甸地滴着水,仿佛吸尽了她所有未曾落下的眼泪。
她伸手想去收,脚步刚动,却现每一件物品都生出了细密的根须,深深扎进铁丝里,如同寄生般汲取着雨水与锈蚀。
它们不再只是遗物,而是活了过来,在风雨中呼吸、蔓延,将整根绳子变成一条盘踞的荆棘脉络。
她怔住了。
原来这些东西从未真正离开过。
它们不是被遗忘,而是悄然扎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继续生长,缠绕她的记忆,勒紧她的心跳。
心口的纹身隐隐烫,却不似以往那般剧痛撕裂——它像一块温热的烙印,提醒她正面对深渊,却没有坠入。
于是她停下了手。
不再试图收回,不再急于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