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会有如此多的巧合吗?
片刻,江煦敛去多馀神色,轻轻靠在背椅之上,外头不知何时,竟又下起了雪,点点珠白散落而下,夜深人静时,他甚至只能听见自己越发震耳的心跳声。
答案不言而喻。
李代桃僵,金蝉脱壳。
江煦猛然起身,眼底几乎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但偏偏,他脸上又是极为平静的,“备马,即刻去福济村。”
馆外,寒风簌簌,雪籽点点。
马匹疾驰,迅如奔雷,眨眼便消失在一片夜色之中。
。。。。。。
*
福济村里,临近除夕,年岁欢愉气氛渐浓。
虽然因着圣上南巡,风声紧张之下提前关闭了铺子,但院内,一切如旧。
一方小天地内,衆人忙碌地准备着年节的东西,空地的竹架上挂着腊肉和香肠,房内,炭火充足,莳婉丶彩月丶乔祖伊和糖芸四人围着桌案而坐,正一起剪着窗花。
红色的纸张经过一番裁剪,摇身一变成了各种别致的图案,过了片刻,乔祖伊照例带糖芸去安睡,几人轮流带娃,糖芸又颇为乖巧,倒是也不太累。
等两人一走,彩月这才扭头,开口,“你怎得了?瞧着魂不守舍的?”
莳婉苦笑一声,轻摇摇头。
她心底这根弦始终紧绷着,这些天,江煦亲临江浙一带,裴晟自焚身亡,各州府官场震动,此类种种,就算福济村的消息不算灵通,却也是日日有人讨论此事。
潜意识里的不安质感越发浓重,加之汤羹铺子先前又得了官府的赞誉,已经过于惹眼,若再继续纵容,是否。。。。。。
莳婉瞥了彩月一眼,佯装不经意道:“阿月,你说过完年,等天气暖和些,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如何。。。。。。?”
彩月与她待了这两年,几乎是闻弦知雅意,“怎麽会突然提起这茬?你。。。。。。莫非还是觉得这里不安全?”
“未必是不安全。”莳婉神情犹豫,斟酌着用词,“我是觉得树大招风,太过惹眼。”
“且,江浙一带的局势眼瞅着。。。。。。不甚太平,长此以往,我这心中总是不安。”她叹气道:“或许咱们可以寻个更好的地方,重新开个小店,有配方和这两年的积蓄在,总能过活。”
莳婉没说的是,她甚至已经在悄悄研究舆图,边留意着一些商队途径时所带来的消息,也在了解其他地方的风土人情,做着几手准备。
只等着。。。。。。开开心心度过年关,便着手筹划搬迁的事宜。
眼下局势尚未彻底稳定,莳婉便也只将想法藏在心底,今夜,若非彩月问起,她还打算瞒上几日。毕竟。。。。。。她看得出来,其馀几人对这村子,已经有了几分依赖之感。
若是再因她个人的猜测而大费周章搬迁,也忒。。。。。。
思及此处,莳婉鼓足勇气,正欲询问彩月的想法,却忽地听见外头街道上马蹄声急,密集如雷,由远及近,震得她心下一颤。
彩月也听到了这股动静,低声问道:“难道。。。。。。是官府的人又来了?”
莳婉抿唇不语,思索片刻,语气有些不确定,但还是否定道:“应该不会。”她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裳,道:“我出去看看。”
“就在门口,应当无事。”
“你且安心。”
语罢,便撑着一柄水墨花鸟图案竹纸伞,推门而出,站于街口,白雪如絮,纷纷飘落。
风声簌簌,兀自立于其中,不消片刻,只闻马蹄声止,莳婉微微擡起伞面,擡眼,只见数步之遥处,一人端坐马背之上。
靛青长袍,素白衣带,寒意沾湿鬓角,凝成细碎的小水珠,顺着脸庞轻轻滑落,男人神色冷峻,唇角抿成平直的一条线,似与夜色融为一体。
独独那一双眼,似要将人灼伤。
劈开风雪,紧紧锁着她,一眨不眨。
四目相对,一切。
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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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