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沈从云那个孽障,救人就救人,中了药又如何,我林家有大夫,你把人带回来我们自然能解,怎麽能毁了三妹的清白,把人活生生抢走?
林淬岳别过脸,不忍心看。
苏景归抱稳画轴,望着林怀音,喉咙滚了滚,踮起脚,薄唇颤动,张开一个“三”的形状。
“苏公子。”林怀音抢先开口:“你我如今的身份,不宜再见面,过几日沈府设宴,请不要来,我夫君会不高兴。”
听得此言,苏景归嘴唇颤抖,难过得快要碎了,林淬岳更是像胸口被捅刀一般,难受得不行。
都是沈从云的错,老天爷怎麽不落个雷,劈死他!
林怀音不忍看苏景归,她强迫自己把他当做一个暂时交付信任的盟友,不作他想。
弓箭交给苏景归,五日後的家宴也提醒了,星火之急暂解,心中石头落地。
居高临下,她偷偷瞟林淬岳,想看看大哥哥是否还疑心她,没想到看到他梗着脖子憋气,面红耳赤。
大哥哥,怎麽了?
她微微一怔,动作停顿。
苏景归喉咙又滚了滚,抱紧画轴,讷讷开口:“三妹,那天的事,都是我的错,我一直在想,如果——”
“苏公子。”
林怀音打断他,她知道他想说什,但是她不想听,攥着帘子,她轻声告慰:“朝廷今日剿灭了白莲教,一切都过去了,也请苏公子朝前看。”
话毕,她又唤林淬岳,“大哥哥,苏公子身弱,不若你派人护送他回府,路上有个照应。”
林怀音的本意,其实是怕苏景归路上遭遇盘查,暴露证物,派禁军护送,最是稳妥。
林淬岳听言,倒是没有多想,反而老怀安慰,觉得三妹说话难听,总归还是心疼人,而且苏景归确实怪可怜,林家必须对他负责。
护送回府而已,林淬岳当即指派两人,去苏家马车边上候着。
林怀音彻底放心,冲苏景归微微颔首,移过目光看向林淬岳,猛然想起噩梦中林家满门抄斩,父兄母亲血溅午门,九族尸骨暴尸荒野。
她心中波涛翻涌,想跳下去,抱抱哥哥,摸摸他的脸,确认他的呼吸和体温,确认哥哥会永永远远,骑高头大马,威严赫赫立在人前。
可是林怀音不敢,她默默垂头,掩住含泪的眼。
林淬岳看她可怜兮兮,打马让开,一声“去罢。”,表明他不打算讨罚妹妹私会外男。
蟹鳌不敢喘气,疯狂挥鞭。
看着牛车疾驰,苏景归追行几步,怅然呆立。
林淬岳眼神晦暗,默默无言。
一日两场骚动,京中,不太平了。
他有心护送,可一想到沈从云那个首辅妹夫,再不舍,也只能打住。
禁军不可涉政,林家女从不外嫁,太子殿下肯求圣旨赐婚,已是莫大荣宠,林家不能不识好歹,必须避嫌丶远离沈家。
既然沈从云甘冒大不韪迎娶,想必会对三妹好。
林淬岳宽慰自己。
——
夕阳落下馀晖。
酉时已至。
蟹鳌匆匆赶向沈家。
牛车内,鱼丽面色阴郁,没了开包袱的心思。
刚才匆匆一瞥,苏景归枯瘦如柴,看起来好像活不久了。
她从小跟着林怀音,等于也是同苏景归一起长大,见他这般可怜,再想到林怀音在沈府的苦日子,心里一阵阵酸楚,只怨苍天不做人,逮着人往死里欺负。
“小姐,若是能和离——”她情不自禁脱口。
林怀音闻言,缓缓摇头。
这一刻,她读懂了沈从云让她求圣旨赐婚的用意。
表面上,是禁军和重臣联姻,必须求圣上恩准,但实际上,赐婚的圣旨,是一道牢牢将她困在沈家的枷锁,就像诏狱里,封锁牢门的铁链。
圣上赐婚,和离即是抗旨欺君。
求来圣旨的那一刻,她就被剥离出林家,绑在沈从云和平阳公主造反的贼船上,下不去了。
不过这样也好,风浪越大鱼越贵,最危险的地方,最好击破。
地狱归来,林怀音所求,从来都不是和离,甚至杀夫守寡,她也不屑,她要将沈从云的恶臭嘴脸公之于衆,休弃他,把休书砸到他脸上。
至于苏景归,她会尽可能帮他,尽力而为。
今日之事,林怀音会记他的恩,会择日报答丶妥善善後,只希望五日之後,他千万不要来沈府。
一念起伏,林怀音心力交瘁,擡眸看到鱼丽也眼眉低垂,失魂落魄,她登时没空惆怅。
“小鱼丽!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