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日升。
晨曦破云而出,落到清音阁屋顶,散作斑驳碎光。
玄戈耳廓耸动,捕捉到极远处一点动静,有人正在接近。
动静不大,步子沉稳,隐约还在闲聊。
玄戈判定没有危险,缓缓睁眼,见是两名青衣老仆妇,便轻轻叩门,通知林怀音主仆,就近隐匿身形。
林怀音以为是沈老夫人派人来瞧她,想着随口敷衍几句便是,不甚在意。
没想到老仆妇杵到屋中,高头大马好似门神一般传话,说沈从云让她快些起身梳妆,马车候在外头,急等她出门子。
至于因何事出门,去向何处,出去多久,老仆妇一概不知,问什麽都摇头,只火烧火燎,一味催促动身。
林怀音听得心惊肉跳,想起昨夜沈从云走临前的阴狠嘴脸,总觉得拉她出去,是要把她挖坑活埋。
她和鱼丽俱是伤兵,一个背痛一个脚瘸,昨夜到现在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老仆妇催得紧,俩人只得胡乱收拾一通,稀里糊涂跟出去。
大门口,确实停着沈从云的马车。
沈在渊依旧骑马,穿得人模人样,阵仗彷如昨日浴佛节,唯唯只少了沈兰言。
见她出现,沈在渊揖手垂目,道:“问嫂嫂安。”
“二叔安。”
林怀音垂眸应声,战战兢兢爬上车,心想无论如何,必须说服沈从云让鱼丽上车,否则她就不带鱼丽同行。
然而等她爬上去,车厢内空空荡荡,鬼影都没有一个。
太好了。
看来太子殿下把沈从云拴得脱不开身。
林怀音想起昨夜救命的东宫急诏,顿时松一口气,转身拉鱼丽上车。
刚刚坐定,外头传来鞭子响,车轮辚辚向前。
林怀音和鱼丽手拉手,二人饥肠辘辘,肿着四只鱼泡眼睛,真真是苦不堪言。
左思右想,林怀音揭开车帘,朝马上的沈在渊颔首,问道:“不知二叔可否告知,此去,是往何处?”
沈在渊夹紧马腹,揖手作答:“回嫂嫂的话,此去鹤鸣山,观礼金箓大斋,为圣上祈福。”
“你说什麽?鹤鸣山?!”
林怀音双目圆睁,震惊一脸。
“正是鹤鸣山。”沈在渊复述一遍,算是回应追问。
至于嫂嫂为何惊诧,他不方便问,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在意,不见林怀音再说话,便扭头拉紧缰绳,直向前方,目不斜视。
林怀音脑瓜子嗡嗡响。
右手死死攥紧车帘,月牙形的指甲,狠狠掐入掌心。
鹤鸣山?
怎麽可能是鹤鸣山???
那不是三个月後的事吗?
就这样突然被抓上车,什麽都没来得及准备,难道上山送人头?
惊天变故,搅得林怀音脑中一团乱麻。
前世她眼睁睁看着白莲教杀上山,禁军寡不敌衆,朝臣惨遭屠戮,尸横遍野,流血涂草,她浑浑噩噩,都不知道怎麽回的京城。
历史绝对不能重演!
林怀音当机立断——她要下车。
现在去找父亲,让他领兵前去,或许还有机会,否则光凭大哥哥那点人马,哪里保得住太子殿下和朝臣,鹤鸣山势必血流成河,此前一切努力,全部白费!
打定主意,林怀音松开车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