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唤皇嫂。
林怀音耷拉着眼皮,不看萧执安。
她很忙,很多事在等她,白莲教随时都有可能攻上来,她没空跟萧执安拉扯些有的没的。
她只想要回枣木弓,带上捕蛇人出去林子里转转,看看能不能布设点陷阱。
“音音?”萧执安托她下巴,“音音你看着我,我永远站在你这边,无论多麽荒诞离奇,只要你说,我都信。”
萧执安表情严肃,眯起的凤眸,林怀音的脸在他瞳仁里晃,他用眸光含着她,暖着她,好似有万千不忍,怜惜满溢,可他这样子,只让林怀音感到心烦。
林怀音看不懂他,也根本不可能信任他。
他那麽聪明,多智如妖,怎麽可能想不到平阳公主牵涉其中,但他刻意避开,不就是变相堵她的嘴吗?
堵嘴,有不可触碰的逆鳞,又要她说真相,让她相信他,他不矛盾吗???
林怀音搞不懂萧执安,她只觉得厌烦。
她的心,是万箭穿透,千疮百孔的马蜂窝,萧执安对她的好,为她所做的一切,是甘香醇美的蜜,一霎打动她,然後从疮孔漏走,不复存在。
她想不起他的好,她从未整理过萧执安这个人对她而言意味着什麽,他自说自话的那些言语,林怀音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总让她想起前世诏狱那位殿下,他的身体能带给她慰藉,她忍不住,吃就吃了,男欢女爱,各取所需,她不在乎。
真正能在林怀音心里留下痕迹,像钉子一样牢牢扎进肉丶捅出血的——唯有萧执安对平阳公主的态度。
那是能决定林怀音和林氏九族生死的态度,无论萧执安做再多,说再多,都比不过他衆目睽睽之下,为平阳公主搭上披风,为她喝彩,为她欢喜。
过滤掉所有柔情,林怀音心里,只有犬牙交错的长钉子。
萧执安,不值得信任。
尤其信任的代价,林怀音前世已经领教——被沈从云骗,九族被灭,惨死诏狱。
林怀音摇头,她不想浪费力气,只想要枣木弓。
“叩叩叩。”
敲门声不合时宜。
有人来了。
林怀音侧目,萧执安纹丝不动,捏着她的脸,“音音——”
“皇兄。”
平阳公主的声音伴随开门声传入:“该用药了。”
莲步款款移来,林怀音脸色大变,仓皇张望,发现无处可去,一头扎进锦被。
萧执安见她这般,不慌不忙脱了翘头履,扯开被子将她拖进怀里盖好,随手捡起床头一卷书,探出头去。
“平阳来了。”
“嗯。”平阳公主步上矮阶,坐到床沿,姿态十分亲昵。
林怀音躲在萧执安怀里,屏气凝神,心跳入鼓。
被子贴耳,传来瓷勺瓷碗轻微碰撞,一声声叮铃入耳,一句句是否痊愈的关怀,听得林怀音毛骨悚然——万一平阳公主以送药之名,行下毒之实,大哥哥不死也要脱层皮。
下意识的,林怀音扣住萧执安双手,不让他动。
空气中有脂粉气,锦被不自然隆起,平阳公主一边搅汤药,一边馀光扫视,她确定萧执安怀里正趴着个女人,也即先前浴佛节丶坏她好事的野女人。
而这个野女人并非旁人,就是她刚在楼上亲眼所见,随萧执安步入行宫的林怀音。
林怀音背叛了沈从云,跟了萧执安,此事可大可小,平阳公主不放心,特意过来探查情况,凭她对萧执安的了解,她以为青天白日,二人定然在一起对弈作画,委实没想到要来寝殿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