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松开林怀音,躬身解释:“这是天外陨铁,银山铁壁,坚不可摧,是太子殿下特意从司天台运来。”
“执安吗?”林怀音茫然重复。
想到萧执安,她终于摸到一点理智,看清巨石的分量。
诏狱深在地下十丈,有这巨石压顶,谢心存的银针不起作用,他被封在井下,绝无可能出来,绝无可能。
事情发生太快,林怀音半点心理准备都无。
她紧着呼吸不敢放,任凭巨石耸立眼前,就是难以置信,她什麽都没做,居然就这样摆脱了谢心存?
怎麽可能?
林怀音左顾右盼,生怕谢心存突然从天而降,然而视线一扫,一道紫色人影正快速接近。
“音音!”
萧执安骤然现身,奔来将林怀音紧紧拥入怀抱。
“对不起,对不起。”萧执安缓缓落下一侧膝盖,捧着她的脸道歉:“我不该重现你的噩梦,音音,如果有别的办法,我绝不会这样做。”
“是你做的?”林怀音缓缓垂下眼帘,回不过神。
一切都是执安的算计吗?从什麽时候开始?他连她也一并算进去了?
执安他,好可怕。
林怀音瞳孔震动,嘴唇颤抖,就结果而言,她应该高兴吗?是不是需要道谢?
可是执安他,真的好可怕。
几个时辰前,他们抱在一起,耳鬓厮磨,她全身心的投入,爱他痴缠他,满心欢喜她拥有全世界最好的执安,可他心底尽是阴谋,满是算计,享受她的爱,同时盼她下诏狱,落入他事先安排的陷阱。
他怎麽能这样???
毫无征兆的,林怀音想起了沈从云,前世今生她都被人算计利用,她最恨被人算计利用,可偏偏眼前这个人,是她的执安,利用她,又是为了救她。
林怀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无意识摇头,後退。
爱人惊慌失措,让萧执安心中剧痛,此前无论面对任何危险,他都不曾在林怀音脸上看到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她吓坏了,都是他的错。
“音音你听我解释。”萧执安握紧林怀音双手。
“我知道你们的赌局,推测谢氏必定会去找盘问沈从云,诏狱是唯一能困住谢氏的地方,谢氏聪明绝顶,为了引他入陷阱,你的一切反应都必须真实可信,所以我不能提前告诉你计划。
我派人布置囚室,是为了将你和谢氏分开,他为了赢得你,必定被囚室吸引所有注意力,如此我方有机会将你从他身边带走。”
一口气,萧执安说清缘由,轻轻捧起林怀音手,亲吻她手背,凤眸逐渐泛起红色潮湿。
“纵有千般理由,我不该连你一起算计,对不起,音音你可以怨我怪我,生气揍我,但是你不要害怕。
你嘲笑我好不好,因为我黔驴技穷,只有这种惹你讨厌的蠢办法。
或者你可怜可怜我,我被谢氏逼得发疯,我受不了他连番从我身边将你抢走,我害怕他悄无声息带走你,我嫉妒他可以堂而皇之出入你家,肆无忌惮接近你,还是你父亲青睐的女婿。
他霸占属于我的名分,你的丫头唤他姑爷,你的亲妹喊他姐夫,音音,你看看我,我好难受,一想到你身边有别的男人,我就发疯,我必须除掉他,否则寝食难安,音音,对不起,我真的好爱你。”
萧执安将自己剖给林怀音看,苦苦道歉,几近哀求。
谢氏是悬在他和音音头顶,同时悬在大兴帝国头上的一柄剑,无论身为音音的爱人还是帝国储君,萧执安都必须动手将之铲除。
现在的手段,是他万般筹谋之後,唯一的破局之法。
帝国威胁暂时翦除,萧执安却不得不面对爱人的情绪风暴,他自责,也委屈,在这份感情里,他要手刃沈从云丶赢过前世的自己,还要恶斗宛如天灾的谢心存。
他一世没有如此殚尽竭虑,像在悬崖之上走钢索,表现得不够强大,无法保护音音;表现得过于强大,又会让音音害怕,他已经山穷水尽,别无他法,唯一的祈求,是音音能透过他“可怕”的手段,看到他背後那颗因为爱她而几乎要燃烧殆尽的心。
然而即便他做到这种地步,林怀音也只是茫然伫立。
太割裂了。
她无法将半跪她面前,语声哽咽的萧执安,和那个她看不见,但又结结实实算计她的男人重合到一起,或者彻底划分开。
他爱她。他当然爱她,她清楚明白,毫不怀疑,她也爱他,毫无保留,托付身心,可是为什麽,林怀音只想逃离。
逃吧。
她一点一点,抽回手。
失去萧执安的大手庇护,她瞬间被冷风纠缠,指尖瑟缩。
“音音。”
萧执安从身後将她抱住,“不要走,惩罚我好不好,对我任何事都可以,不要走,不要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