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师似乎也觉得这一家人实在有些恶心,窥着她的冷漠面色,小声凑近她问道。
“尊者,要不我们就别管他们的事情了,还是先找找妖魔藏在哪里吧?”
池初雁缓慢地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他提出的这个提议。然而又想到了什麽,她朝房门外走去。
“你们要吵就在这里吵,别挡我的道。”
而在路过薛家一家人身边的时候,她突然收起了隔离罩,冷眼看了一眼夫妇两人紧抱着的,面色苍白,空洞的黑眸只倒映出她面容的薛驰越。
池初雁伸出手,一把将薛驰越从两人怀里扯了出来,然後如同拖着一个死物一样,不顾薛驰越的伤口还有没有恢复,直接往远处冲了几步,将除了他们两个以外的所有人都留在了房间里,她再度释放出的隔离罩内。
而看着薛驰越被她拽着领口,大半身体都无力地贴在地上,头颈甚至都微微垂落靠在肩膀上的样子,薛家父母急了,他们拍着隔离照,厉声呵斥道。
“你对驰越做了什麽?”
“我错了,我们错了还不行吗?别把气撒在我孩子身上。”
而同样留在隔离罩里的周大师更急了,眉毛耷拉了下来,神情可怜得甚至有点搞笑。
“尊者,尊者我可是完全站在你这边的人。您关着他们也就算了,怎麽连我和徒弟都关起来了,尊者,快放我们出来呀!”
池初雁松开了原本抓住薛驰越领子的手,任由他的身体咚的一声完全躺在地上。
听着他微弱却平稳的呼吸,池初雁转身看向房间里这四个反应不同的人,心平气和地问道。
“你们为什麽不出来?”
房间里的四个人反应都不太一样。
薛母激动道:“你有脸关着我们,还问我们为什麽不出来?”
薛父沉着脸,略微压抑着怒气道:“大师,我知道你是求财,只要你放了我们……”
就连原本躲在角落里的年轻人,都一脸愤怒地敲着面前的隔离罩:“快放我们出去!”
池初雁懒得再看他们表演,直接打断他们的话语。
“可是我的这个法器,只能关得住怪物,关不了普通人。”
她的这句话一出,房间里就如同按下了一个静止键,原本情绪激动的四个人,所有激动的表情都久久停留在他们脸上,没有丝毫变化。
慢慢的,四人脸上的所有表情都完全消失,他们的身体像是一具融化的蜡像,皮肤一层层耷拉软化,一根根如同海胆壳上的漆黑长刺从皮肤底下钻出来,将四个人的面容都完全变成畸形海胆般,覆盖着一层漆黑长刺,而且每根长刺又像是蜗牛头顶的触角,不停内外收缩蠕动的恐怖模样。
而在这些黑刺之下,他们原本直勾勾瞪大的眼睛,此刻像是分散成无数个小眼,从每一根黑刺底下死死地瞪着她。
池初雁面上的表情不变,脊背却微微发凉。
如果她刚刚没有从那个房间里走出来,不管是留下来搜查怪物,还是去帮薛驰越说话,亦或者是冷眼看着薛家人的纷争,她都有可能变成现在的这副恐怖样子。
因为这些怪物,似乎能够通过话语污染她的情绪,从而悄无声息的让她被污染成这副模样。只有隔离罩隔离了他们的影响後,池初雁才感觉到全身肌肤泛起的些微刺痛,在房间里的时候,她完全感觉不到这种刺痛存在。
回忆起刚刚她心中萌发出的冷漠恶意,它们就如同一道道细密隐形的尖刺,一直试图突破她笼罩着全身的精神力,在她的皮肤中扎根生长而出。现在她已经将整个房间都笼罩在了隔离罩内,可池初雁的心情仍然没有过多轻松。
薛父薛母,或者说原本的薛父薛母面容上,无数根锋利的黑刺还在伸缩涌动着,发出与原本相比,没有过多变化的声音,只是声音沉闷的,不带任何情绪。
“你是在哪里察觉到不对呢?”
仿佛是一个僞装失败的表演者,为了下次能够表演成功,向观衆们温和询问这幕表演的失败之处。它们似乎并不特别在意自己被困在隔离罩内,又或者有确定能够脱身的办法。
而仔细回想自己一路上的种种经历,池初雁其实早早就感知到了许多不和谐之处。
她最初使用怪物检测仪器和道具的时候,没有在咖啡店,还有薛驰越身上检测出任何异样,就如同怪物并不存在于薛驰越的身体里一样。可薛驰越又确实感觉到了那股痛楚,那时候的她就怀疑怪物可能存在于薛驰越的精神体里。
而来到了别墅後,她发现了被黑刺寄生的海龟,再根据薛驰越的反应,基本就确定了,那头海龟是薛驰越的精神体,可是既然如此,薛驰越的精神体为什麽没有跟在他身边?精神体身下的血迹,又为什麽没有蔓延出房间?
如果是怪物将它困在房间里,怪物为什麽要这麽做?
那时池初雁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而看似正常人的薛父薛母,他们身边没有出现任何精神体,身上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正常人,反倒是前来做法的周大师,脖颈上出现出了黑刺。
如果说仅仅是因为在薛家做了法事,周大师的脖颈上就出现了黑刺怪物,那麽看似只是两个普通人的薛父薛母,还有周大师身後的徒弟,他们身上凭什麽没有出现半点的黑刺?而且与脖颈上绑了绷带,拥有精神体,努力压制住痛楚的薛驰越相比,他们为什麽能够表现得如此体面与正常?
因为这重重疑点,池初雁在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出现了格外不对劲的剧烈起伏後,几乎要怀疑她身边的所有人,包括薛驰越在内,都是怪物僞装变形的正常人。
在走出房间的那一刻,她差点想将所有人都留在隔离罩里,毕竟怪物隔离罩,能够困住和隔离的也只有怪物。
然而在做出这个决定的一瞬间,她看着被薛父薛母紧紧抱住的,似乎没有一点挣扎力气的薛驰越,一道念头突然划过她的脑海。
只有薛驰越没有离开隔离罩的可能。
而死死抱着薛驰越争执的这对夫妻,此刻看上去与刺入海龟壳中的黑刺,又是何其相似。
薛家父母身体上没有任何异常,然而垂死重伤的薛驰越精神体,在看到他们之後,却如同看到了如同黑刺一样的恐怖存在,猛然缩进了壳中。
而薛家父母爆发出的那些争吵,也极大可能是让海龟精神体的伤口再度生长出一根根尖锐黑刺的元凶。那些黑刺涌动着,像是想要再生长覆盖在海龟身上,如同之前一般包裹着它,扎入它的血肉,汲取血肉作为继续生长和刺伤它的养料。
池初雁此刻已经解开了薛家父母的表现为什麽如此反常的疑惑,然而更多的疑惑随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