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情
姜柔止躺在水晶棺里,她身着青色绣海棠的锦袍,仿佛睡着了一样,宁静祥和。
墓室里点着烛火,灯火摇曳。
宗隐默默地坐在地上,倚靠着石棺,一个多月了,他时常坐在这里静静地陪着她。
“王爷,陛下写了罪己诏,昭告天下,他要退位让贤,让王爷掌管朝政。”言川从外面走进来。
宗隐面无表情,“这天下之事与我已经无干系。”
“王爷······一个月了,您总是待在这里,时常一日不吃不喝,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言川看着越发瘦削的王爷,心里不是滋味。
“柔儿一个人带着孩子在这里,她会害怕,我要来这陪着她,她才能安心。”宗隐痴痴地说道。
言川于心不忍,脸瞥到一旁,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王爷,逝者如斯,还是放下吧,王妃若是知道了,在那边也不能安心的。”
“若是她知道,便回来找我更好。”宗隐眼眶发红,他闭上双眼,柔儿的音容笑貌浮现在脑海里。
“王爷······”言川的眼泪簌簌落下,从来他都只看到王爷淡然的一面,对什麽都是淡淡的,情绪甚少有波动,第一次看到王爷这麽痛苦。
“不要再说了,吵到柔儿休息了······”他压低声音,看着水晶棺里那睡得安详的脸,他又笑了。
“王爷,还有几日,这墓室就修好了,届时这大门落下,王爷就不便再进来了。”
宗隐隔着水晶棺抚摸着姜柔止的脸。
“少程,你还要这样到几时?”胡破晓静静地站在石门旁。
“母亲,您怎麽来了?”
“少程,小柔离世是我们每个人都不愿意看到的,她临终前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你别辜负她。”胡破晓语重心长说道。
“母亲,我总是梦到柔儿,她告诉我,她舍不得我,她和孩子都很惦记我,每次醒来,我就觉得我的心好痛,为什麽······为什麽我不能早一天回来?我要是早一天回来,柔儿就不会遇到宗湛······”宗隐陷入深深的懊恼里。
“少程······你不要再自责了······”胡破晓捂着嘴,眼泪不由自主流下来。
“母亲······是我害死了柔儿······我怎麽茍活于世上······”他咬紧牙关,内心的痛楚如同烈火炙烤着他。
“少程······”胡破晓泣不成声。
“我每次醒来就觉得很痛苦,我以为我能掌控一切,我以为我能把柔儿的父亲救出来,我以为我能和柔儿长相厮守······”
“少程,别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你当时也是身受重伤,要不是被沙刀帮的人救了,你说不定也没命了······”
“母亲,我放不下······”
“少程,你是我生的,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这样,我也痛苦。”胡破晓跪在地上,抚摸着宗隐的脸,一个月,他瘦得骨头都明显了,让她如何不心疼。
“母亲······对不起。”宗隐凄然一笑。
胡破晓强忍住眼泪,她轻轻抱着宗隐,“少程,你不要再这样了,她已经走了,你再怎麽样她也活不过来了。”
“母亲······我总是梦到孩子叫爹爹,她那麽小,那麽软,她没有爹爹的庇护,她怎麽办?”
“少程······我也是母亲,你说这些话,是要戳我的心吗?”胡破晓捂着唇,泪珠大滴大滴地落下,她看到了水晶棺旁的墓志铭。
“吾妻姜氏柔止,芳兰霜摧,明镜雾掩,与妻绝,妻若朝露,魂归故里,弃吾茍于苍茫······”
每一个字都像把刀扎在宗隐心上。
“孩子就不要立碑了······她还小,让她再次轮回转世,安生投胎······”
“好······都听母亲的。”他茫然地看着水晶棺那张恬静的脸。
宗隐突然跪下来,胡破晓愣了一下。
“母亲,第一拜是还骨肉之恩。”他重重地磕了个头。
“少程?你这是何意?”胡破晓一脸惊恐不安。
“二拜,还养育之恩。”他又重重地磕了个头。
“少程?你这是做什麽?我生你养你,从来都是我自愿的,我不需要你还!”胡破晓急忙抱着宗隐。
“三拜,还母亲庇佑之恩······”宗隐说罢,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吐出来。
“少程?你怎麽了?”胡破晓焦急地擦掉他脸上的血迹。
“母亲······不要怪儿子。”宗隐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是我的儿子,无论你做什麽我都不会怪你的。”胡破晓深感疑惑,为何她看着宗隐心里有种深深的恐惧感,她看着宗隐的眼,他两眼黯然,已经没了求生的欲望。
又几日,夏天总是多雨,江南梅雨季节的来临,吴郡时常雾蒙蒙的,工匠们在卖力修建陵墓,宗隐身体越来越虚弱了。
天空又传来几声闷雷,胡破晓站在山下,她今天早上便觉得很不舒服。
“圣姑!圣姑!不好了!”胡承宜从山上连滚带爬地跑下来。
“怎麽回事?”胡破晓疑惑地看着胡承宜。
“圣姑!不好了,出事了!”胡承宜上气不接下气。
“到底怎麽回事?”胡破晓有点焦急。
“殿下······殿下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