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间虽隔着一张书案,但陆淮序向前探了身子,鼻尖几乎要贴上宋时窈,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侧,吓得她赶紧往後一缩。
可缩完才发觉自己已失了质问的气势,不由懊恼,宋时窈只好直起後背,抱臂瞧他:“你好好说话,银杏到底是怎麽回事?”
陆淮序重新坐回去,将笔扔进笔洗,气定神闲:“能是怎麽回事,她是你救下来的人,又在宋府做工,你比我清楚。”
还不承认?
宋时窈扯出抹虚假的笑意,点点头:“不想说?也行,你先把工钱结了。”
“什麽?”
陆淮序似乎没听明白,朝她微挑眉梢。
装,还装!
宋时窈语气恨恨:“你还真敢问!银杏既然是你的人,没道理由我们宋家来发工钱。以後你得出两份,把宋家这份也连带着给了!”
话中满是不容辩驳的斩钉截铁,陆淮序见此,知晓再瞒不住,轻笑问:“你怎麽猜到的?”
宋时窈背过手,得意地在他面前踱步:“前些天我一时好奇,让人去查了银杏的生平——早年随其父居于墨州,三年前家道中落并丧父,自此落魄流落街头。当年正值墨州旱灾荒年,银杏染上瘟病危在旦夕,却得好心人相救捡回了一条命。後来又到了京城卖艺求生,接着,便被我带回了宋府。”
陆淮序外衫半敞,指尖点在太阳xue处,自成风流,轻轻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宋时窈的目光掠过他衣服下起伏的肌肉,顿了顿,直直望进他的眼睛,才接着:“陆淮序,好巧不巧,三年前的那个时候你刚好也去了墨州。”
“就凭这个?”陆淮序似笑非笑,语调拉长,“窈窈,你不觉得牵强吗?”
单凭这个线索,自然勉强,可它在宋时窈的脑中却将陆淮序和银杏联系起来。她前世也曾怀疑过,疑心银杏是魏然专门留下的人,可今生她得知了一些事情,才意识到不对。
後来她常会在夜中不经意忆起前世,不曾注意的细节浮出,发觉银杏偶尔会在她耳边莫名的提及陆淮序,这个被她刻意埋藏在深处的名字。
又有一连串的蛛丝马迹顺下来,上辈子,银杏与陆淮序同样早就相识,她进到魏府陪自己走过那段艰难的日子便绝非偶然,想来应该是陆淮序授意。
原来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他竟然还帮了她这样多。欠下这麽多人情,怕是难以还尽了。
“当然不只有这一个破绽咯。”压下心中的情绪,宋时窈扬了扬下巴,继续跟他分析,“问题还是出在冯嬷嬷的那件事。我院中的护卫都是爹爹精挑细选过的,思来想去,怎麽都不可能给你姓陆的通风报信,可你又知道的事无巨细,排除完所有人就只剩下银杏了。”
“你在这种事情上倒是聪明。”陆淮序眸色微暗,意味深长。
“所以那天我看到银杏被郭家的人欺负,是你安排的吗?”
银杏那天看着受伤颇重,可其实并未伤及筋骨,不过浮于皮肉,当时只以为毕竟要将人送到郭家公子手中,他们下手收敛不少,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陆淮序倒没太惊讶她会猜到,轻嗯一声承认。
宋时窈不满说:“难怪你那个时候一点不在乎,原来是你自己做的局啊。”
说完,反应过来,本在心头环绕的感激情绪一消而散,忿忿然:“不对,你居然那麽早就开始设局算计我了,陆淮序你卑鄙!”
陆淮序全盘接下她的怒意,不慌不忙:“可这并没有对你不利,不是吗?”
宋时窈一噎,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
“银杏後来那样确定凶手是绿竹,也是你暗中提醒对不对。”
陆淮序没有应声,只看着她浅笑,算是默认。
宋时窈的不满情绪再次升起:“这又是何必呢,为什麽不能直接告诉我?你一直都是这样,不论何事总要瞒着我,真讨厌!”
“窈窈……”
陆淮序话没开口又被宋时窈堵了回去:“不过你现在坦白也来得及,到底是谁指示了绿竹,居然恶毒至此。”
说到後面,指尖紧紧扣入掌心,直到骨节泛白。
陆淮序眸色微沉,叹了一息,伸手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缓缓掰开,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掌心,轻喟一声:“窈窈,这种事情,唯有宋伯父亲自查清楚才有用,我说再多也终归是口说无凭。”
半晌沉默,宋时窈擡头,敛起无用的情绪。
“不管怎样,我还是好心提醒你一句,我爹爹已经发现了银杏不一般,找到你头上不过轻而易举的事情。与其担心我,不如赶紧想好要如何向我爹爹解释,你暗中派人刺探宋府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