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序最初只感受到身边的人一反常态,睡得不太老实,翻来覆去,到了半夜,又挪着身子专门向他凑过来汲取凉意。
她全身滚烫,几乎在贴上来的瞬间就惊醒了他,借着睡前留下的昏暗烛灯,陆淮序探手贴在她的额头,烫得厉害。
睡意瞬间烟消云散,赶忙起身披衣照顾她,喂她吃药。
这日却巧是宋时窈来癸水的第一日,她向来第一日身子不大痛快,迷糊间,哼哼唧唧地抱着肚子缩成一团,觉得身上冷热交替,实在磨人。
她浑身酸痛,听得清周围的动静却睁不开眼,只感受到有只冰冰凉凉地手替自己时不时换着额上湿敷降温的毛巾。
脑袋迟钝地转了下,想起来应该是春桃。
她嫁进清远侯府也有两年多了,魏然一朝战死,自己步履维艰,宋家自父亲病倒後日益衰颓,她不忍再给父母添麻烦。
魏家的这对婆嫂又实在难缠,府中的下人除了春桃和银杏,其他都是那边的人,她半点挣扎的馀地都没有。
这两日上京入冬,天气寒冷,如今方氏掌家,克扣她的月银炭火,只能全靠她带来的那点嫁妆撑着。
但方氏却狡猾,不让自己和身边的两个丫鬟出府,钱握在手中也换不来东西。
身上冷得厉害,宋时窈只能蜷缩着取暖,许是烧糊涂了,她竟觉得床榻上萦绕着散不去的雪松香,就像是陆淮序身上的味道。
可是,这里明明是清远侯府,陆淮序自定州回来後再也没见过他。
宋时窈心中觉得空落落的,本就生着病,想起这些往事更是伤心,身体和心理上让她被双重难受裹挟。
陆淮序,两人这麽多年交情,他居然连见自己一面都不肯。
真是混蛋!
越想越觉得没由来的委屈,宋时窈感到额上的毛巾被人拿走,便顺势把头埋在枕头中,眼角溢出泪,沾湿枕巾。
水声哗啦,春桃应当是拧好了新的巾帕,正要给她重新敷上时,似乎是瞧见了她埋首流泪。
腾出手,微凉的指尖触在太阳xue,微微下移捏住下巴,将她的脸掰正,一滴泪恰巧滑下,被冰凉粗粝的指腹摸去。
宋时窈下意识地握住这只手,比想象中的宽大,这种天气,许是春桃的手被冻肿了,想到这,她心头像是被利刃滑过一般难受。
跟在她身边,春桃真是受苦了。
宋时窈双手都从被子里伸出来,把那只微凉的手捂在掌中,想给它渡去一点暖意,虽然她现在手脚冰凉,也没好到哪里去。
但手的主人似乎并不领情,他把宋时窈双手反握住,重新塞回被子里,又将被角掖严实,只给她露出一颗脑袋。
宋时窈心里一沉,怀疑是春桃生气了,心里越发觉得难受,没忍住抽泣了两声。
听到她的啜泣,那人动作顿了下,有些无奈:“知道你热,但现在不能贪凉,先捂出汗了再说。”
春桃可能也是生病了,这声音听着低哑,竟像是个男人。
宋时窈正想说些什麽,但腹部又是一阵绞痛,只能重新把手压在肚子上,蹙眉硬捱过去。
那人把冷水浸过的巾帕重新敷在她的脑门上,又长身而起,离开了榻边,衣摆摩擦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宋时窈听着脚步声渐远又渐近。
同时一道女声响起:“世子,药已经熬好了。”
宋时窈听出来是银杏的声音,却下意识地忽略了她口中的称呼。
果然,随声而来的还有清苦的药味。
不想喝药。
宋时窈向床榻内侧缩了缩,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企图以此逃避喝药。
但下一刻却听榻边的人开口:“先放在一旁凉着,待会我亲自喂。”
腹部疼得难受,宋时窈卷着被子痛苦地哼唧两声,下一刻,被子被掀开,指节修长的手塞进来一个汤婆子。
她顺势抱住,暖意渗过肌肤,片刻後才终于觉得缓了过来,眉头渐渐舒展,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等她再有意识时,感觉自己被人扶着坐起,靠在某人的身上,面前正飘着药味。
只听得汤匙碰在碗壁上清脆的声响,以及那声轻柔的劝哄:“先把药喝了再睡,嗯?”
喝药,多痛苦的两个字,她听着就头皮发麻。
宋时窈像泥鳅一样,磨蹭着慢慢滑进被窝里,可才滑到一半就被一双有劲的手钳住身体,又将她重新提溜起来。
“听话,先喝药。”
唔,这声,这语气,听着倒像是陆淮序。
她已经烧迷糊了,错乱的记忆一股脑涌入脑海,但懒得去梳理,下意识觉得他是陆淮序後,便闹起来小脾气,扭着身子反抗:“我不吃药,干脆疼死我算了!”
陆淮序没搭理她的无理取闹,但宋时窈闹着别扭紧闭牙关,药根本喂不进去。
几次尝试无果後,宋时窈得意洋洋地在他胸口蹭了下,似乎是在耀武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