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福生风尘仆仆,正站在周府门前。
望着那扇熟悉的雕花大门,他不由得想起一年多前参加周若媛婚礼时的场景。那时大门上还挂着红绸,院子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如今,周家大门的门楣上却已经悬挂着黑绸,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着,像一声轻轻的叹息。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按响了门铃。没多久,管家陈伯就来开了门,看到是他,忙做了个请进的手势:“林先生,您来了,快请进……”
走进灵堂,林福生的目光被那个站在灵前的黑色身影吸引。周若媛穿着一袭黑色旗袍,间只别着一朵白花,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原本明亮的眼睛如今黯淡无光。她机械地往火盆里添着纸钱,火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勾勒出一道道泪痕。
“媛媛……”林福生轻声唤道,声音有些哽咽。他缓步上前,取过三炷香点燃,恭敬地向桌子上摆放的灵位拜了三拜。
周若媛这才注意到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林叔……您来了。”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出原本的清脆。
林福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触手只觉瘦骨嶙峋。他记得去年婚礼上,这丫头还神采飞扬地挽着新郎的手臂,笑得像朵盛放的玫瑰。“媛媛,节哀……嘉树那孩子,走得太突然了……”
周若媛的手指突然攥紧了衣角,声音沙哑:“林叔,那天晚上……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她的声音颤抖着,“我们还在看星星,大家都很开心……嘉树他,还那么年轻,为什么?为什么……”周若媛说不下去了。
林福生敏锐地注意到她话中的异样,职业习惯让他下意识追问:“那天晚上,嘉树怎么会掉下悬崖的呢?”
周若媛的眼神突然变得恍惚,嘴唇微微抖:“天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
这时,周家豪从内室走出来,看到林福生,快步上前,对他说:“林叔,您来了。”
林福生握住周家豪的手,感觉到对方掌心传来的力度。他注意到这个往日意气风的年轻人,也变得沉默了不少。“家豪,节哀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周若媛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林叔,您……在我家住几天吧?”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黑色旗袍的下摆,“父亲不在家,我……”
周家豪也上前一步,语气诚恳:“是啊林叔,您难得来一趟。再说,”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空荡荡的灵堂,“媛媛现在这样,有您在身边安慰她,她也会好一些的。”
林福生看着周若媛憔悴的面容,点了点头:“也好,我正好也想问问嘉树的事,多了解些情况。”
“陈伯,”周家豪转头吩咐道,“给林叔安排东边那间客房,那里安静些。”
老管家陈伯躬身应是,接过林福生简单的行李包:林先生,请随我来。
穿过前面的院子,陈伯引着林福生来到一栋独立的小楼前。推开其中一间客房的房门,屋内陈设简洁雅致,窗外正对着一片竹林,院子的左边,还有一棵银杏树,树叶已经变得金黄。林福生注意到,从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主宅的后院。
“这里视野不错。”林福生似是无意地说道,手指抚过窗棂上精细的木雕花纹。
陈伯取出一套崭新的洗漱用品放在桌上,“林先生有什么需要,随时按铃叫我就好。”
林福生点点头,目光却落在床头柜上——那里放着一份今天的报纸,头版赫然是“青年企业家坠崖身亡”的标题。他状若随意地问道:“陈伯,那天晚上,你在现场吗?”
老管家说:“在的,我当时正在给客人们送热饮。”
窗外,一阵风吹过竹林,出沙沙的声响。林福生望向主宅亮着灯的窗户,他问道:“嘉树那孩子,平时和家里人都处得好吗?”
陈伯在茶杯中沏好了一杯茶,语气平静地答道:“乔先生人很好,对下人们也和气,”他突然停住,像是意识到说太多,“您先休息一会儿,我让人送些饮料来。”
待陈伯离开后,林福生站在窗前,望着周府错落的屋檐,拿起了报纸。他仔细看完了关于乔嘉树坠崖的那一部分,就放下报纸,陷入了沉思。
暮色渐沉时,管家陈伯亲自来请林福生前往餐厅用膳。穿过几道回廊,远远就闻到一缕檀香混合着佳肴的香气。
餐厅是典型的苏式厅堂格局,推开雕花红木门,先映入眼帘的是正中悬挂的一幅《松鹤延年》水墨中堂,两侧配着诗书继世长,忠厚传家远的楠木楹联。一张黄花梨八仙桌摆在厅中央,桌面光可鉴人,四周围着四把官帽椅,椅背上的灵芝纹透雕在灯光下投下优美的阴影。
周若媛和周家豪已经候在那里。见林福生进来,两人同时起身。周若媛换了件素色旗袍,间仍簪着白花,在满室名贵家具的映衬下更显单薄。
“林叔。”周家豪上前一步,引林福生入座,“我特意让厨房做了几道您爱吃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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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福生注意到桌上餐具的讲究——青花缠枝莲纹盖碗配着象牙筷,每人面前还摆着一套霁蓝釉酒具。他抚摸着官帽椅扶手上温润的包浆,感叹道:“老周这品味,几十年不变啊。”
周若媛勉强笑了笑:“父亲最爱这些老物件。”她示意女仆上菜,“林叔尝尝这道蟹粉狮子头,是照着您当年夸过的那家淮扬菜馆的方子做的。”
女仆们鱼贯而入,捧着描金漆盒上菜。林福生注意到,虽然菜式精致,但数量明显比往常规格少了一些,想来是顾及守丧期间的礼数。
三人落座后,周家豪亲自执壶斟酒。琥珀色的黄酒注入霁蓝釉杯中,泛起细密的酒花。“这是父亲珍藏了十年的花雕,林叔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