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栖迟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让人将太医送走後,自己则坐在旁边,看着那人苍白的脸,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刀鞘——到底是真病弱,还是装的?
若是装的,这未免也太过完美?就这短时间的相处来看,简直毫无破绽。
天快黑时,周书砚终于醒了。
他睁开眼,第一反应不是自己身在何处,而是皱着眉喃喃道:“糟了……要是让父亲母亲知道我晕倒了,又该担心了……”
这话刚落,就见谢栖迟从门外走进来,脸色复杂地看着他。
周书砚连忙撑着身子要起身,却被谢栖迟按住:“躺着吧,太医说你要静养。”
周书砚擡头,正好对上谢栖迟的目光,那眼神里有疑惑丶有探究,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心里有些发虚,连忙问:“殿下,臣晕倒的事,您……您派人告诉臣的家人了吗?”
谢栖迟看着他眼底的担忧,心里的怀疑又冒了出来——他在担心什麽?是担心那两人口中的“主子”直到他在东宫待了这麽久,还是真的怕家人担心?
他抿了抿唇,淡淡道:“没有。”
周书砚闻言,明显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也垮了下来,连忙道:“多谢殿下。臣身子无碍了,就先告辞了,免得家人惦记。”
说罢,他撑着软榻慢慢起身,柔顺的发丝垂在胸前,显得更加柔弱。
谢栖迟心里叹了口气,罢了,就算他是别人派来的,但始终是帮了自己,也的确教了自己许多知识。
以他这幅病体,能做什麽呢?大不了自己以後让人多注意就是了。
随即给周书砚行了一礼,“今日是我多疑,还请太傅不要放在心上。”
周书砚穿好鞋擡起头来,唇色虽然还苍白,但嘴角不免多了几分笑意,“无碍,那臣就先告退了。”
谢栖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衣袖下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赵子慈在一旁看着,满脑子雾水——殿下刚才还急着找太医的样子不似作假,应该是真的担心周大人吧?
现在又对着太傅的背影发呆,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到底是怎麽了?
殿内只剩下谢栖迟一人时,他走到软榻旁,看着上面残留的温度,又想起那块贴身戴着的暖玉,心里像被什麽东西堵住了。
怀疑像藤蔓一样疯长,可周书砚为他辩解时的坚定丶还有此刻想起家人时的柔软,又让他无法完全相信那夜的听闻。
“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的?”谢栖迟低声呢喃,声音在空荡的殿内回荡,却没人能给他答案。
一出宫门,阿七就在脑海中忧心忡忡的和周书砚说:“宿主,是否需要花费积分兑换道具,将你现在这幅身子彻底治好?”
周书砚顿了一下,接过一直等在宫门口的墨竹递过来的暖手炉,上了马车。“不是推演後可用积分才50500吗?把这具身体修复的积分算进去了吗?”
阿七垂头丧气道:“没有……”
“那就不用浪费积分了,得用在更要紧的地方,至于这具身体……完成任务後就不需要了。”最後那句话情不可闻。
周书砚回到太傅府时,已有露水爬上院中麦冬草的叶片。
墨竹刚扶着他在椅子上坐下,他便咳得厉害,帕子上又添了新的淡红。
“秋娘,将饭菜端上来。”墨竹不愧是从小到大一直跟着周书砚的人,一切安排得仅仅有条。
吃过晚饭,刚要端起药碗,门外传来轻叩声,墨竹低声禀报:“少爷,孙叔来了。”
周书砚指尖一顿,示意让人进来。
门帘掀开,一个身着青布短衫的中年男子躬身而入,面容黝黑,双手布满老茧,正是他十二岁那年接管庄子後,一手培养起来的管事孙叔。
孙叔是最早跟着他的人,知道他所有藏在暗处的事,也管着那些从各地收拢来的孤儿——如今这些孩子长大了,有的成了商行掌柜,有的成了密探,有的成了护卫,织成一张周书砚从未示人丶却早已遍布大夏的网。
“少爷。”孙叔行了一礼。
“孙叔,你来了,吃过饭了吗?”周书砚自来熟的和孙叔打着招呼。
孙叔威严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少爷还是这麽关心下属,“我在庄子上用过晚饭才过来,没想到刚好碰上您正在用膳。”
一口气把药都喝了,周书砚把人带到了书房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