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薛稷给自己的帕子,落在沾满泥雪的车辕上。
福元眼尖,见太子爷又下车捡,连忙开口,
“爷,这帕子脏了,奴才这有新的。”
周行已瞪了他一眼,自己俯身,小心地拾起那方沾了泥雪的帕子。
拂了拂,郑重地揣回袖中,这才钻进车厢,摘下面具。
福元缩缩头,再不敢轻易开口,怕惹了太子爷不快。
回去的路上,经过淮河边。
昨天算命的摊子早收了。
但那丝竹管弦声隐隐传来,通宵达旦没有停过片刻。
日光渐渐上来,可那些高楼檐角挂着的大红灯笼,居然比天色还要亮上几分。
一月後,西苑。
炉烟在沉滞的空气中缓缓盘旋。
元亨帝半阖着眼,倚在软榻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紫檀扶手。
御案上,各道御史参劾的奏折堆得老高。
薛稷坐在下方,知道这些都是参自己的折子。
果不其然,元亨帝笑了笑,
“薛江陵,你手底下的官真会给朕分忧啊。”
“朕让你管着户部,你薛江陵……就真把朕的黎民百姓当成了你予取予求的私库?”
元亨帝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并未摔,只轻轻往前一推。
那奏折便滑下御案,“啪”一声,落在薛稷面前。
看封皮,是浙东道监察御史的折子。
打开一看,里面内容对薛稷来说,字字诛心:
户部侍郎宋来真奉薛稷之命,勾结奸商啓源,趁灾民饥馑,哄擡米价,大发国难之财。
更甚者,竟强征饥肠辘辘之民,修建县衙官署。
视民命如草芥,视朝廷法度如无物。
望圣上严惩。
看完折子,薛稷立马下跪,
“陛下,臣……”
元亨帝的目光落在薛稷低垂的发顶,话锋轻飘飘一转,
“朕那万寿宫,原想着三年也就成了。如今呢?第五个年头了。”
“朕每日在这旧殿里,看着雕梁画栋都失了颜色,听着雨打屋檐,声声烦心。”
他又阖上眼,微微叹息,
“你是朕最倚重的臣子……”
“你说说,是朕的宫苑不配早些落成,还是……你户部的银子,生了翅膀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