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只会害死他。”老人灰色的眼眸如同鹰隼,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觉得,你大伯,会放过你这个‘弱点’吗?”
他赌不起。
他亲眼见过父亲落败,母亲带他回国,缠绵病榻,在无尽的担忧和阴影中耗费生机。他绝不能,让他的晚晚也陷入那样的境地。
A城上流社会人人都说,赛恩斯家族的新继承人冷血无情,连亲伯父都能亲手送进精神病院。无人知晓每一个无法入眠的夜晚,他都是靠着回忆里那个喊他“寒州哥哥”的苏晚,才能勉强支撑下去。
他後悔在两年前权力争夺最凶险的时刻,没能不顾一切地回来,陪他的晚晚度过失去最後一位至亲的痛苦。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不能暴露软肋,将所爱之人推向万劫不复。
他的父亲,就是一个没能保护好心爱之人的失败范本。
他绝不能重蹈覆辙。
现在他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力量去构建一个安全的堡垒。
琴声不知何时已停了。
苏晚转过头,浅褐色的眸子在琴房柔和的光线下,像浸了水的琉璃。他看向陆寒州,似乎有些疑惑他为何如此专注地盯着自己。
“怎麽了?”他轻声问。
陆寒州骤然回神,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楚与爱意,嘴角牵起一个再自然不过的温柔弧度。
“没什麽。”他站起身,走到苏晚身边,极其自然地拿起一旁的外套,替他披上,“只是觉得,这曲子很好听。练完了吗?外面风大,穿好衣服再走。”
他的目光扫过这间略显陈旧的琴房,心里想的却是公寓里那间刚刚布置好丶正等待主人的琴室。那架他特意从德国定制的斯坦威,应该已经安置妥当了吧。
该怎麽开口,让苏晚,愿意走进那个他精心准备的,只属于他们的“家”呢?
他看着苏晚顺从地穿上外套,微低着头,露出白皙修长的一截後颈,心中一片柔软的坚定。
总有办法的。
两人并肩走出琴房,往宿舍楼走去。寒冷的空气让苏晚的鼻尖微微泛红,他的思绪却还停留在刚才。陆寒州凝视他时,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分明盛满了沉甸甸的,与他有关的回忆。
他终究没忍住。
“陆寒州,”苏晚停下脚步,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清冽,“你刚刚在想什麽?”
陆寒州侧头看他,眼底掠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更深的笑意取代。他故意顿了顿,压低嗓音,带着点蛊惑的意味:
“想你以前喊我……”他拉长了尾音,清晰地吐出那个字,“哥。。。。。。”
苏晚耳根漫上一片薄红。他猛地抿紧唇,一言不发,转身就快步朝宿舍楼走去,将陆寒州和他低沉的笑声一起甩在身後。
“我错了。”陆寒州三两步就轻松追上,与他并肩,偏着头软声哄人,“你想怎麽喊就怎麽喊,嗯?”
这次,苏晚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等赵锐和李明轩从图书馆回来,推开302宿舍门时,看到的就是这麽一幅让他们瞠目结舌的景象。
他们那位气场两米八,眼神能冻死人的陆哥,此刻正半蹲在苏晚的椅子旁,那放低姿态的模样,跟“跪搓衣板”也差不了多少。
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软,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都是我的错,不该取笑你。”陆寒州的目光紧紧锁着苏晚没什麽表情的侧脸,“你想怎麽喊都可以,或者……我喊你哥哥也行?”
苏晚手里拿着一本书,眼神却定在某一页上,许久都没翻动,显然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他对陆寒州的话置若罔闻。
陆寒州也不气馁,继续柔声问:“晚饭想吃什麽?我让人送过来好不好?”
苏晚其实并不是在生气。或者说,不是生陆寒州的气,他是在气自己。
气自己为什麽在听到那个久违的称呼时有所悸动。气自己竟然会因为陆寒州这副伏低做小的姿态,而感到一阵莫名的耳热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