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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你最爱的人是谁（第1页）

第86章你最爱的人是谁

爬山累了一天，苏惊檀晚上困得很早。

一同上山的几个公子哥还在接着奏乐接着舞，苏惊檀已经眼泪汪汪地抓着白昙要睡觉了。

马车是白昙特意挑选的，内里还算宽敞丶柔软舒适，白昙不用睡，里面的布置全是按苏惊檀习惯准备的。小孩想听外面令人安心的热闹，白昙便没有特地隔音，木制的马车隔音效果并不明显，但苏惊檀窝在榻上，闲适地通过有些变调的声音判断外面说话的是谁。

白昙照例捞过他的腿垫在自己大腿上，熟练地按揉少年发酸发胀的小腿肚。

今天的运动量应该比以往任何一次的都要大，苏惊檀几乎是完全靠自己的双腿走完了全程，趁没人注意还扒着他小声呜呜地抱怨说腿已经没有知觉了。

心疼归心疼，按照苏惊檀的体质，即使是系统暗中加强过的，能顺利走完这一程山路也已经是不小的进步。

毕竟衆所周知，未开发的山路比开发过的难走许多。

因此白昙和其他人一直在有意无意地鼓励小孩丶赞美小孩，力求在这一段难登的山路间给他最丰富的情绪价值，前提是不会让苏惊檀觉得他们实际上是在敷衍地哄小孩。

对没有什麽情商的怪物们而言，这是一项极其艰巨的任务。

但看现在小孩疲惫但仍然神采奕奕的模样，白昙认为这项任务还是顺利地完成了。

“你的进步很大。”白昙一边揉得苏惊檀嗷嗷叫，一边缓声夸道。

苏惊檀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後脑勺。

说实话，鉴于他的经历与性格，苏惊檀一向没法坦然接受他人的好意与夸奖，认为自己受之有愧。但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小孩似乎已经能良好适应NPC们的关爱与赞赏了。

人海战术似乎还是有点用。白昙慢慢用手掌揩着少年光洁瘦长的小腿，若有所思。

人海战术，即用应接不暇的爱与夸奖让苏惊檀没办法反应过来，于是暂时抛却了从前学的内敛与谦逊，转而照单全收。

绝大部分NPC都不知道谦逊为何物，同僚的阴阳怪气都能当做夸奖照单全收——因此白昙有时候也很希望苏惊檀能多学一点没脑子的格里芬和海耶斯，至少他们活得快乐，不会想着在这个世界活着也好丶死也无伤大雅。

苏惊檀现在表现得一切正常，但白昙仍然不能掉以轻心。他要让苏惊檀在这世上有所牵挂，什麽方面丶什麽形式的牵挂都好，如果他作为牵挂无法让苏惊檀开始热爱生命，那就寻找更多的丶数不清的牵挂。

让这世间存留的丶应当被苏惊檀珍视的一切织成一张巨大的蛛网，把小孩牢牢保护在一切阴影之上。

“好疼！”苏惊檀终于忍不住了，在白昙越按越起劲的掌心下一蹬腿，试图从白昙的桎梏下逃走。

白昙回神，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的力道，发现和平常并无不同之後冷静地捉回苏惊檀的腿，并捞来旁边的抱枕塞进少年怀中。

一手攥着苏惊檀的左脚踝，另一手安抚地拍了拍少年的膝盖：“今天运动量有些超标，所以反应会明显一些。乖，我控制着力道，明天不会疼的。”

苏惊檀抱着抱枕眼泪汪汪：“我要告你虐待。”

白昙笑了一声：“要告诉谁？”

苏惊檀呜咽一声：“告诉三个月前的白昙。”

进副本之後的苏惊檀放飞自我，因此白昙这三个月里不得不对他严格很多。

毕竟带着他胡闹的NPC们皮糙肉厚，苏惊檀一个先天不足还在人类世界饱受磨难的人类少年却是个脆皮，难受了还得自己咽。

人类是不长记性的物种，白昙见不得苏惊檀难受，只能尽量在合理范围内拘着他。偶尔会让温室里的小花出去见见风雨，但最後花瓣落了还是自己心疼。

因此白昙只是轻笑一声：“三个月前的白昙听到了。他说请再用力一点，让不好好爱护身体的惊檀长个记性。”

苏惊檀茫然地瞪大了双眼：“我就爬个山——”

我们人类都是这样的！

“白昙知道。”白昙应了声，“但白昙也会心疼。”

白昙一直维持着蹲身榻边的姿势，长发落进细心铺就的毛绒地毯里，两厢洁白丶一时看不清青年的发到底落在何处。他擡头仰望苏惊檀，这是一个近似于臣服的姿势，青年眉目柔和，手掌在一旁的褥子上擦了擦，转而捉住苏惊檀的手腕，一直腾挪到自己的心口处。

怪物的心跳很弱，几乎感受不到心脏跳动的频率。

但苏惊檀安静地触碰，一时竟觉白昙身躯里鼓动的心跳在慢慢与自己同频共振。

——甚至就是一体，一颗心脏丶支撑着两具近在咫尺的躯骸。

“触碰到了吗？”白昙注视着苏惊檀的眼睛，一眨不眨，“白昙的心脏说，他心疼了。”

苏惊檀一时喑哑，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但白昙还是坚持着同样的姿势，心音慢慢振聋发聩。苏惊檀的手心像是被烫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

“它会跟苏惊檀一起疼丶一起跳动。”白昙吞了後半句话。

一起慢慢停止跳动。

在因果显得尤为重要的无限世界，每一句誓言都要慎重，相应的，其实每一句话也要慎重。

尤其是像白昙这样的存在；但他愿意将每一句誓言落在苏惊檀身上。

苏惊檀再一次蜷了蜷指尖，无意识攥起白昙心口的衣服，哑着嗓子开口：“我听到了。”

我听到了，你的心跳经由我的手掌丶我的骨骼，最後越过鼓膜丶传进脑海的心音。

他总觉得白昙是谜语人，每时每刻都是，正如此刻，白昙应该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但最後依旧是语焉不详的许诺。

但苏惊檀觉得，他听懂了。即使大脑需要时间处理话里的含义，灵魂也先一步嗅到了古老又年轻的花香。

所以他的灵魂在叫嚣。

——如果你要爱他们，请你先爱自己。

“惊檀，告诉我。”白昙的声音犹如故事里诱人沉沦的魔鬼，在苏惊檀晕晕乎乎的时候近距离地响起，“你最爱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