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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超极快地皱了下眉，眼前这双眼睛在流泪，痛苦是实打实的，他便觉得自己也在流泪，痛苦也是实在的，这让他感到快意，感到欣慰。他在高越的双眼里读到诚挚的表白，但他悲哀地摇摇头。

“不，你只是在害怕，但你没有醒悟，这远远不够，高越。”他从肩膀往下滑，滑到高越的口袋里摸出手机，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另外一张房卡，用两根手指竖着夹住，在高越面前点了点，“没关系，哥哥会教好你的，因为这是我的责任，不怪你。”

高超摁住他的後颈，在高越发顶印下一吻，然後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拔掉了8608取电插卡机里的房卡，接着拧开门把手，不回头地走了出去。

房间在大门关上後几秒钟後，彻底陷入了黑暗，高越在黑暗笼罩的那一瞬间哭着大吼了一声“哥”。

但没有人会回应他了。

独自在床上坐到了凌晨两点，高越委屈地又要哭出来了，他不能出去找高超，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高超住在哪个房间，甚至可能和他不在一个楼层，如果他出去了万一找不到，他就不能回到8608，因为他没有房卡，如果他回不去，他就只能在走廊呆一晚上，没办法联系高超来把他捡走，因为他手机被高超拿走了。

如果他敢找酒店工作人员帮忙的话，那他就彻底完了。

太绝情了，真的太绝情了，用这麽狠毒的招数，把自己亲弟弟治得死死的，至于吗？

不就说错句话吗。很显然，高越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明白自己究竟问题出在哪儿，他还是觉得自己只是说错句话的事儿，甚至搞不清楚这句话具体错哪儿了，这是最让高超无奈的地方。

他憋着一口气，不服输，就在床上坐着，指望高超晾他几个小时，然後像以前一样，沉着脸回来在他面前一站，然後他就可以撒娇耍赖往人身上爬，接着後背或者屁股会被抽几巴掌。

现实是没有，一直到黎明见天光也没有人进来，高越甚至在中途幻听了几次房卡滴滴的声音，一个激灵就往门口瞅，後来反应过来应该是隔壁的开门声。

在黑暗里，听觉会格外灵敏些。

他把脸埋进膝盖里。

差不多早上八点，门锁才终于有响动，高超提着早饭进来，已然是穿戴整齐，看见高越抱成一团坐在床角，显然一晚没睡的架势，毫不意外，一个多馀的眼神都没分给他，语气很冷淡。

“九点出发，你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早饭放在这儿，先吃还是先洗自己决定。”

高越无法置信地瞪起眼睛，看着高超把袋子放在桌上，再掏出他的手机放在旁边，漆黑的屏幕倒映出雕花挂灯的天花板，高超就坐在旁边，低头看自己的手机，看都不看他一眼。

“哥……”

高越想叫他，一开口嗓子是哑的，于是清了几下再叫，但高超根本不理他。

叫得烦了，偏过头飞他一记冷眼刀，一眼就蔫吧了，垂头丧气地下了床进了卫生间。

哗啦啦洗澡水声响起，浴室是不透明的磨砂玻璃，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一团人影，高超撩起眼皮，用上目线安静地注视着，目光随着晃动的影子来回转。

等高越吹完头发出来，高超还坐在那儿，低头看自己的手机，动作都没换过，他嘴角往下垂，老老实实地开始吃早饭。

然後跟着出门，跟着工作，跟着吃饭，跟着坐车，跟着回酒店。

再一次在8608门口站着的时候，高越看着他哥冷漠的表情，真快哭了。

手机被收走，房门被打开，他一步三回头地往里走，在黑暗里看着廊灯下高超的脸消失在门缝里。

咔哒，门关上。

高越的头抵在门上，无助地用双手捂上了脸。

他们要在这座城市里呆上整整一个礼拜，这才第二个晚上。

第三天，第四天，依旧如此。

任高越使出浑身解数，一哭二闹三上吊，缠人的鬼闹人的妖，高超是吞万物的貔貅，照单全收，毫不动摇。

他白天和高越正常处理工作，人前装得像模像样，但非必要的话多一句都不跟高越说，一结束工作，只剩两个人的时候，他就把高越当成瞎子聋子哑巴，晚上回了酒店就把人往8608门口一带，一伸手，高越就红着眼把手机交出来，然後他就打开门，看着狗自己进笼子，自己把笼子门关上。

他会在门口站上三两分钟，然後离开。

第五天，高越擡起头，看见这个曾经让他觉得很顺眼的数字时，恐惧的有些腿抖，8608这个数字将会成为一道阴影终身刻在他心上。他认命地闭了闭眼，交出手机等高超开门，再走进去。

这是五天来高越第一次这麽痛快，高超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毛，站在关上的房间门前平静地点点头，没有再多留，掏出房卡进了旁边的8607。

他其实就住在隔壁，和高越只隔了一道墙，两个房间格局是镜面，高越每晚靠着的墙面另一侧，同样贴着他的脊背，可惜墙太厚太冷，透不过人的体温。

每一个无眠的夜里，高超都未缺席。他在用心感受，墙体另一面的那个人将路走到什麽进程。

酸，麻，绞痛，潮湿，筋疲力尽。

快了。

高越呈大字仰躺在床上。

他没哭，也没怨，他在冷静地想事情。

或者说，折磨了这麽多天，他终于能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当一个人全方位的力气都被耗干净，他就只能躺在那里动脑子。

他想起这五天来高超究竟是怎麽对待他的。每天早上回来，把他收拾干净带出去，替他解决一切琐碎的事，管吃管喝，他需要做的只是跟着，跟着哥，完成必须由自己完成的那部分，再被带回来，放进这间房间里。

和他平常的生活有任何区别吗？

没有，唯一的区别就是高超不再和他说话，高超不再陪在他身边，高超单方面切断了和他的交流通道。

就只是这样，他就全面崩溃了。

他像什麽？

被带着走，被带着活，被挂在腰上，被揣在怀里，被拿着提着抱着搂着，注视着，或无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