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椁旁,白战倒伏在地,一头乌竟在一瞬之间尽数霜白,凌乱的散落在冰冷的地砖上。他嘴角渗出的血迹已经干涸,手指紧紧攥着棺木一角,指节泛白,即便昏死过去,也不愿松开最后一丝执念。
拓跋野踉跄上前,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伸手抚向棺内,指尖却在触及那冰冷面容的刹那剧烈颤抖起来。
“娇娇?”无人应答,唯有穿堂而过的寒风,卷起一片纸灰,如黑色的雪,纷纷扬扬落满他的肩头。
拓跋野的指尖在棺木上狠狠一扣,指甲几乎嵌入坚硬的楠木。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骇人的猩红。
“来人!”他厉喝一声,嗓音沙哑如刀刮铁锈。
跪在灵堂外的下人们浑身一颤,几个胆大的小厮慌忙爬进来,却不敢抬头,只伏在地上瑟瑟抖。
“把你们将军扶回房去。”拓跋野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小心些,若他少了一根头,我要你们的命。”
小厮们连声应是,战战兢兢的围上前去,却见白战手指仍死死扣着棺木边缘,指节青白,仿佛是与棺椁长在了一处。
两个小厮使了狠劲才掰开他的手指,触手却是一片冰凉,若不是胸口尚有微弱起伏,几乎与死人无异。
拓跋野看着他们小心翼翼地将白战架起,那一头刺眼的白垂落下来,遮住了他惨白如纸的脸,不过一夜之间,昔日那意气风的少年将军,竟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生气,只剩下一具空壳。
“赤影!”拓跋野突然暴喝。
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暗卫如鬼魅般闪出,单膝跪地“属下在。”
“去请军医,要快”拓跋野的声音低沉得可怕“若是路上有人阻拦…”
“杀无赦。”赤影接话,眼中寒光一闪,随即身形一晃,已消失在原地。
灵堂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纸钱燃烧的噼啪声。拓跋野缓缓转身,目光落在棺中那张安详的睡颜上。他的妹妹拓跋玉,昨日还笑着为他系上平安符,今日却已…
他猛地一拳砸在棺木上,楠木出沉闷的巨响,惊得檐下白幡剧烈晃动。
“查!”他对着空荡荡的灵堂嘶吼,“给本殿查清楚,若是让本殿知道是谁害我家娇娇,本殿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最后一句话在灵堂内回荡,震得烛火剧烈摇晃,将他的影子拉得狰狞扭曲,宛如从地狱爬出的厉鬼。
赤影回来时,军医是被他直接扛在肩头的。那老军医须皆白,此刻却像个麻袋般被倒挂着,官帽歪斜,腰带松散,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放…放老夫下来!”军医捶打着赤影的后背,声音颤“成何体统!”
赤影充耳不闻,大步流星走到拓跋野面前,这才将人往地上一放。
老军医踉跄几步,刚要怒,却在看清灵堂情形的瞬间,僵住了。满室素缟,烛火摇曳,拓跋野那双赤红的眼睛在阴影中格外骇人。
“看诊。”拓跋野只吐出两个字。
老军医抖着手整理衣冠,目光扫过棺椁时明显一滞。他认出了那具楠木棺里躺着的女子,正是将军府的夫人,半月前还亲自给伤兵营送过药材。
“不是看…看…”军医结结巴巴的指着棺木。
“那边”拓跋野一把攥住军医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硬生生将他拖到偏厅。
白战被安置在罗汉榻上,一头白散在枕上,衬得脸色愈惨白。军医倒吸一口凉气,他记得这位将军几日前还是满头青丝。
“这…这是急火攻心,气血逆流所致。”军医搭脉的手都在抖,“需要立即施针,再辅以…”
“救不活他,你就躺进那口棺材。”拓跋野的声音轻得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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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的银针差点掉在地上,他咽了咽口水,颤巍巍地取出针包。第一针刚扎进白战的百会穴,昏迷中的人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嘴角又溢出一缕鲜血。
“殿下饶命!”军医扑通跪下,“将军这是…这是自己不愿醒啊!”
拓跋野的眼神瞬息变得恐怖。他一把揪住军医的衣领,正要作,忽听外间传来一阵骚动。
赤影闪身进来,脸色异常难看,“殿下,玉蝶来了。”
“带了多少人?”拓跋野松开军医,声音里似掺着冰碴。
“就她一个。”赤影压低声音,“捧着鎏金漆盒,说是来祭拜夫人…”
赤影的话还未说完,珠帘已被一双素手掀起。玉蝶着月白宫装,鬓边一朵白绒花,在满室素缟中竟显出几分诡异的和谐,她怀中漆盒雕着鸾凤,在烛火下泛着血色的光。
“殿下节哀。”玉蝶盈盈下拜,眼角却瞟向罗汉榻方向,“玉蝶听闻噩耗,特来送夫人…”
“滚出去!”拓跋野突然开口。
玉蝶的笑意僵在脸上:“殿下?”
“我妹妹的灵堂,”拓跋野慢慢转身,玄色衣袍下肌肉绷紧,“不是什么腌臜玩意儿都能进的。”
漆盒“哐当”坠地,一颗夜明珠滚出来,在军医脚边打转——正是七日前庆功宴上拓跋玉戴的耳珰,珠子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在烛光下像凝固的泪。
偏厅内气息一滞,连案上的烛火都似屏住了呼吸,这时,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众人回头时,只见本应昏迷的白战半挂在榻边,白垂落如雪瀑,染血的手指深深抠进地板缝隙!
“原来…如此。”他每说一个字,嘴角就涌出更多鲜血,“娇娇昨日回来…说珠子丢了…”
玉蝶踉跄后退的瞬间,赤影的刀已横在她颈间。而拓跋野正缓缓抽出佩剑,剑锋刮过鞘口的铜环,出饿狼磨牙般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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