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突如其来的小幅度腾空感,让拓跋玉瞬间惊呼出声,心脏猛地一跳。
孕期的身体本就重心不稳,这小小的惊吓让她几乎是本能地、双臂猛地收紧。
紧紧环抱住白战的脖颈,脸颊也下意识地埋进他温暖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皮肤上。
“哈哈哈……”白战愉悦而低沉的笑声,像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在林间幽静的小道上荡漾开来,惊起了不远处灌木丛中几只夜栖的山雀。
他感受着妻子依赖的拥抱和颈间温热的呼吸,一天的疲惫似乎都被这笑声驱散了不少。“胆子这么小?”
他低头,用下颌蹭了蹭妻子柔软的顶,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宠溺和得意,“放心……有为夫在,便是天塌下来也砸不到你分毫,更别说摔下去了。抱着你,比练一套‘破云枪诀’还轻松。”
他步履依旧稳健如山岳,抱着一个人,却犹如只是拈着一片羽毛。
这亲昵又带着小小恶作剧的一幕,清晰地落在后面跟随的三人眼中。
侍女浮春连忙低下头,紧紧抿住嘴唇,肩膀却忍不住可疑地轻轻耸动。
显然是拼尽全力才将那几乎要溢出的笑意憋了回去,脸颊都微微泛红。
她心中暗道:“主上真是……总爱这般逗弄夫人。”
随即,她眼角的余光又不自觉地飘向远处早已不见人影的重阳子离开的方向。
心头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那点笑意便淡了下去。
侍卫楚言,这位面容刚毅、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汉子,此刻也微微侧过脸。
视线投向道旁一株虬枝盘结的老松树皮,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显然也是在辛苦地压抑着笑意。
他深知主上的脾性,对主人夫妇这般恩爱早已见惯,但每次看到素来威严持重的主上在夫人面前流露出这般少年气的顽皮,仍觉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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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十五岁的少年白念玉,只是平静地看着前方父母的背影,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或揶揄的表情。
仿佛眼前这幅父亲抱着母亲、母亲搂着父亲撒娇的景象,是这林间暮色里再寻常不过的一道风景。
他甚至还有闲心,伸手精准地捉住了道旁石缝里飞起的一只闪着微弱萤光的草灵虫,看了看,又轻轻地松开手任其飞走。
他早已习惯了父母之间这种旁若无人的亲昵,这对他而言,就是家的模样,是涤尘居最温暖的底色。
暮色四合,最后一点挣扎的天光终于被深蓝近墨的夜幕彻底吞噬殆尽。
一轮皎洁的月牙,薄得仿佛玉匠失手刮下的冰片,悄然攀上远处云梦山锯齿般的峰线,将清冷如霜的光辉无声洒落。
这光非但不能驱散黑暗,反而将四周虬枝盘结的古木影子拉扯得更加扭曲、冗长。
重重叠叠地泼洒在青石板小径和两侧幽深的草丛上,如同蛰伏的巨兽投下的、蠢蠢欲动的爪牙。
林间的风失了白日的温煦,变得沁骨冰凉,带着深秋山野特有的、混合着腐叶、湿土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草木辛辣气息。
它不再是轻拂,而是贴着地皮盘旋,时而尖啸着掠过树梢,搅动一片压抑的、好像窃窃私语的沙沙声。
时而沉入低处,在乱石与灌木的缝隙间呜咽徘徊,如同地底传来的幽怨叹息。
这风声,是这片古老山林在夜色中唯一的、持续的背景低吟。
这低吟并非唯一的声响。更深处,云梦山广袤无垠的原始丛林腹地,属于那些未曾开化灵智的古老住民的声音开始主宰黑夜。
近处,是此起彼伏、永无休止的虫鸣。它们不再是夏日的聒噪合唱,而是变得细碎、尖锐、带着一种金属刮擦般的穿透力。
石缝里蛩音如针,草窠中螽斯振翅似裂帛,树冠层隐匿的怪虫出断续的、恰如在啃噬木心的“咔哒”声。
这些声音密密麻麻,交织成一张无形的、令人头皮麻的声网,笼罩着这方小小的、被人类开辟出的净土边缘。
而更令人心悸的,是偶尔从极遥远处、那月光也无法穿透的、浓得化不开的原始黑暗深处,骤然炸响的吼叫!
那声音沉闷如滚雷碾过地脉,又带着岩石崩裂般的粗粝质感,穿透重重山峦与密林的阻隔,蛮横地撞入耳膜。
有时是悠长而孤高的狼嗥,凄厉地划破夜空,尾音拖曳着无尽的苍凉与饥饿感。
有时则是短促、暴戾的咆哮,充满了领地被侵犯的愤怒与纯粹兽性的威慑,分不清是熊的怒嚎还是某种大型猫科动物的低吼。
这些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间反复回荡、碰撞、叠加,每一次响起,都像是在寂静的深潭中投入巨石,激起的不仅是声浪,更是人心底最原始的、对无边黑暗与未知掠食者的深深恐惧。
白战抱着拓跋玉,步履依然沉稳,踩在青石板上出清晰的回响,在这诡谲的声浪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宽阔的胸膛是拓跋玉此刻唯一的依靠。当又一声格外低沉、仿佛贴着地面传导而来的、带着血腥气的兽吼毫无征兆地从西面山坳方向隆隆传来时,怀中的娇躯猛地一颤。
拓跋玉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惊呼,像受惊的小鹿。
她原本放松搭在白战肩背上的双手骤然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紧紧攥住了他肩头的衣料。
高隆的孕腹本能地向内收缩,整个身体瞬间变得僵硬,如同冻住一般。
她下意识地将脸颊更深地、几乎完全埋进白战温热的颈窝,仿佛要隔绝掉外界一切可怕的声音,寻求那熟悉气息的庇护。
呼吸也变得短促而凌乱,温热的气息急促地喷在白战的锁骨处。
那双盛满温柔的眼眸此刻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翅般剧烈颤抖,泄露了她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
这不仅仅是单纯的惊吓,孕期被放大的敏感神经,让她仿佛能清晰地“看”到那黑暗密林中。
闪烁的、贪婪的兽瞳,感受到那腥臭的鼻息,那沉重的、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对腹中脆弱生命的担忧,更是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化作冰冷的丝线缠绕上她的心脏。
白战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但在拓跋玉身体骤然紧绷缩入他怀中的那一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