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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雾漫过十二扇紫檀屏风时,浮春跪奉的越窑盏中,浓黑汁液浮着琥珀色蜜漩。
“奴婢试过温凉了。”她声音抖得如同秋蝉薄翼。
白战接过药盏的瞬间,青瓷沿口咔嚓绽出冰纹,慌忙撤力俯身,却见一滴药汁坠向拓跋玉颈间!
玄袖翻卷如云,指腹抢先截住药滴。滚烫触感激得他指尖一蜷,那滴救命汤药竟停在虎口旧疤上,蜿蜒如泪痕蜿蜒。
他骤然俯身以唇相就,苦腥混着蜜甜的铁锈味在舌底炸开,玄色衣袍上冰冷的云纹抵着她心口起伏,将药气呵成白雾弥散。
三更梆子敲碎月色。白战屈指欲拂开她眉心蹙痕,却在毫厘之距僵悬,指尖磨出的薄茧,怕硌碎这琉璃人儿。
终将掌心烘暖的狐裘边角,轻轻掖进她颈窝。窗外风摇竹影,恍见那腹中三月胎芽化作芍药,在血雨腥风的命格里灼灼绽放。
更深漏断,万籁俱寂,唯有烛火在内室幽微地跳跃,将白战的身影长长地、孤寂地投射在织锦屏风上。
他像一个凝固的石雕,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已不知在榻边坐了多久。
青铜兽香炉里,安息香的余烬散逸出最后一缕稀薄的暖烟,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浓重药味和那份令人窒息的沉寂。
锦被之下,拓跋玉的面容苍白得近乎透明,长长的睫羽在眼下投下两弯深重的青影,若非胸口那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起伏,几乎让人疑心这是一尊失了魂魄的玉像。
白战的目光近乎贪婪地巡视着妻子每一寸轮廓,仿佛要将她的模样更深地刻进骨血里。
他的指腹,带着薄茧和长期握剑留下的硬痕,极其轻柔地抚过她冰冷的手背,仿佛触碰一片随时会破碎的冰雪琉璃。
那细腻肌肤下的冰凉,直透他掌心,冻得他心尖颤。更漏沉闷地滴答了一声,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异常清晰,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他猛地回神,这才惊觉自己维持这个姿势太久,半边身子都麻木了,背脊僵硬得像块铁板。
恰在此时,一阵轻缓但无法忽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内室的死寂。
脚步声在外间停顿了一下,带着特有的谨慎和恭敬。
随即,李嬷嬷那熟悉而沉稳的声音隔着内室紧闭的雕花木门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深切的忧虑:“王爷,夜已深沉,您好歹顾惜些身子。老奴命厨房熬了些细软的肉糜粥,一直温在灶上,您用些吧?”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投入古井的石子,在空旷寂静的内室漾开清晰的回音。
白战像是从一个深远的梦中被强行拽回,肩头微微一震。
他下意识地、近乎本能地再次紧了紧握着拓跋玉的手,仿佛那是他在惊涛骇浪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他望着妻子毫无生气的脸庞,一股巨大的疲惫和无力感似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沉重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闭了闭眼,似乎想将眼底翻涌的酸涩压下去,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才从干涩的喉咙深处挤出一个低沉短促的字:“进!”
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被长久沉默扼住的滞涩。
门扉无声地被推开一条缝,李嬷嬷侧身而入。跟在她身后的是侍女锦书,双手捧着一个黑漆木托盘,上面放着一只冒着袅袅热气的白玉碗和一柄同色的玉勺。
屋内浓重的药味和压抑的气氛让锦书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她低眉敛目,视线只敢落在自己脚尖前三寸的地毯花纹上,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出一丝多余的声响惊扰了什么。
李嬷嬷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床榻边那个挺拔却笼罩着巨大哀伤的身影上。
王爷的袍服带着褶皱,下颌冒出了一层青黑的胡茬,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红丝。
眼下的乌青浓重得犹如墨染,整个人透着一股心力交瘁、摇摇欲坠的脆弱感。
她的心狠狠一揪,疼惜与担忧交织。她没有多说一句劝慰的话,只是安静地走到床边那张紫檀木矮几旁,示意锦书上前。
锦书会意,轻手轻脚地将黑漆托盘放在矮几上,动作轻盈得大有如羽毛落地。
那白玉碗中的粥水微微荡漾,浓郁的肉香混合着米粒的清香,与屋内的药味形成了奇异的对比。
放好托盘后,锦书立刻垂手后退,悄无声息地站到内室角落的阴影里,仿佛要将自己融入墙壁。
李嬷嬷深吸一口气,敛去眼底的湿意,这才端起那白玉碗。碗壁温润,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
她双手捧着,恭敬地弯腰递到白战面前:“王爷,趁热用些吧。您若是也倒了,王妃醒来该心疼了。”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说得极轻极缓,生怕惊扰了床上沉睡的人。
白战的目光这才从拓跋玉脸上缓缓移开,落在眼前那碗稠白的肉糜粥上。热气蒸腾,模糊了他眼前的一小片空气。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耗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抬起那只没有握着妻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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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节分明的手指接过玉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碗壁时,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不愿放开妻子的手,去拿玉勺。只是将碗凑到唇边,喉结用力地滚动着,几乎是机械地、狼吞虎咽般将那温热粘稠的粥水两三口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