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一声低沉而极具威慑力的喝斥骤然响起,犹如狮吼。
白战的眼神锐利如刀,冷冷地扫过浮春意图坐下的动作,那目光中的独占意味和对“靠近”的极度排斥毫不掩饰。
他方才痴迷于妻子的眼神顿时转为冷冽的警告。浮春却似被冰水浇头,立刻僵在原地,保持着屈膝半蹲的姿势,一动不敢动,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白战不再理会她,动作却极尽温柔地俯下身,用强健的手臂揽住拓跋玉单薄的肩背。
另一只手稳稳托住她的后颈,力道轻柔得好似拾起水面的月光?。
他慢慢地将她扶起,在她身后仔细地垫上、压实了柔软的引枕,确保她靠得舒服稳当。
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充满了呵护备至的珍视,与方才呵斥浮春时的冷厉判若两人。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直接从浮春僵持在半空中的手中拿过了那碗温热的粥。
玉碗的温热透过掌心传来,仿佛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关于“她真的醒过来”的温暖证明。
他垂眸,看着金黄粥面上那圈微微荡漾的涟漪,对着粥面轻轻吹了几口气。
烛光下,他低垂的眼睫在深邃的眼窝投下浓重的阴影,薄唇微抿,神情专注得恰如在完成一项关乎生死的仪式。
他的动作笨拙却异常认真,与他沙场征伐的杀伐决断形成奇异的对比。
吹了几下后,这才执起那柄温润的玉匙,舀起小半勺浸润了蜂蜜的温粥,递到拓跋玉苍白的唇边。
他的声音从未如此刻一般温和低沉,带着一种近乎哄劝的宠溺:“玉儿,乖,不烫的,为夫刚刚已经吹凉了。”
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的嘴唇,等待着那张开接纳的动作,仿佛在等待一个至关重要的确认。
拓跋玉抬起眼帘,迎上他专注得近乎偏执的目光,那目光深处潜藏的、未曾完全褪去的恐惧和后怕,让她心头一酸又涌起无边的暖意。
她顺从地微微张开毫无血色的唇。温热的、带着甜蜜米香的粥液滑入口中,顺着干涩的喉咙缓缓流下。
那温和的暖流仿佛带着神奇的生命力,瞬间驱散了盘踞在五脏六腑深处刺骨的寒意。
一股久违的、属于“活着”的暖意,从胃部开始,丝丝缕缕地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让她冰冷僵硬的身体似乎都放松了一分。
她忍不住出一声满足的、细微的喟叹。白战看着她咽下,心中绷得最紧的那根弦似乎也随之松动了一丝。
他眼底的血色也随之褪去了一缕。他立刻又舀起一勺,再次细致地吹了吹,递到她唇边。拓跋玉也温顺地一口一口咽下。
他喂得极有耐心,动作从最初的微带僵硬渐渐变得流畅自然。一碗并不算多的米粥,在这一递一接之间,被赋予了某种神圣的意义。
烛光将两人相依偎的身影柔和地投在床帐上,勺子偶尔碰到碗壁出清脆的微响,成了这静夜里最温柔的乐章。
时间在粥碗的渐渐见底中流淌,空气里弥漫着粥的甜香和一种劫后余生、相依为命的暖意。
直到最后一勺粥被拓跋玉吞咽下去,玉碗彻底空了。拓跋玉看着空碗,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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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胃里那点暖意如同星星之火,不仅没能平息那巨大的空虚感,反而像是点燃了更强烈的食欲。
一股强烈的、难以抑制的饥饿感再次凶猛地袭来,让她感觉前胸几乎要贴到后背。
自从怀孕,她的食量就变得惊人,常常觉得腹中像有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她苍白的脸颊微微浮起一丝红晕,抬眼看了看专注盯着自己的白战,又瞥了一眼垂手侍立在旁的浮春。
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浓浓的羞赧和一种近乎孩童讨食般的依赖:“浮春…粥…粥还有吗?”
那句细若蚊呐的询问:“浮春…粥还有吗?”刚一冲出拓跋玉干燥的唇瓣,一股滚烫的热流便猛地涌上了她苍白病弱的脸颊。
那热度来得如此迅猛如此不合时宜,几乎要将她好不容易聚起的一点清明灼烧殆尽。
她下意识地将裹在柔软裘被里的身体缩了缩,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被角,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尴尬,一种混合着强烈生理需求与贵族女子矜持被撕破的羞赧,宛如无形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这种感觉是如此陌生又如此汹涌。自从腹中悄然孕育了这个小小的生命,她的身体仿佛彻底脱离了掌控。
曾经精致如画的胃口变得如同贪婪的饕餮,再精美的肴馔落入腹中,也仿佛投入了深不见底的寒潭,激不起半点饱足的涟漪。
无休止的饥饿感日夜啃噬着她,像无数细小的虫蚁在胃壁深处钻营啮咬,带来一种令人心慌的空虚和灼烧般的渴求。
尤其在那场几乎夺去她性命的漫长昏睡之后,胃囊早已被掏得干干净净,方才那一小碗温热的蜜粥,不过是杯水车薪。
非但没能安抚那凶猛的饥饿巨兽,反而像是往烧红的炭火上浇了一勺油,霎时激起了更狂暴的烈焰。
她的肠腑深处传来一阵沉闷而清晰的鸣响,在这骤然寂静下来的寝室里显得格外突兀,让她恨不能将整个头脸都埋进锦被之中。
沉重的尴尬悬停在三个人之间。烛火不安地跃动了一下,在冰冷光滑的青砖地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
拓跋玉只觉得脸上那羞赧的热度几乎要将她点燃,她甚至能感觉到身侧白战投来的、充满了关切与询问的灼热目光,这让她更加窘迫难当,连小巧的耳垂都染上了绯红。
“回王妃,”浮春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贯的恭谨。
却又巧妙地融入了理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似清泉注入粘稠的空气,瞬间打破了僵局。
“奴婢只熬了一碗。王妃可是还未吃饱?奴婢该死,考虑不周!王妃稍待,奴婢这就去小厨房,给您拿些现成的点心来对付一口?”
她的语不疾不徐,眼神温顺地落在王妃绞紧被角的手上,充满了心疼与了然。
身为贴身侍女,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王妃孕期这异常的饥饿感,也更明白此刻王妃的窘迫绝非矫情。
“嗯嗯嗯!”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拓跋玉几乎是立刻抬起头,一连串急促的点头伴随着这几声毫不掩饰的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