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掌在惊怖中贯穿檀木供桌,木刺混着淡金血水楔入指骨,?每道裂痕都呼应着心脏被凌迟的节拍?。
而痉挛的左手却悬在镜前,以濒死的温柔虚抚莲台——抚过那片曾漾碧波、今凝寒冰的空洞。
指尖在虚无中战栗,勾勒妻子消散的轮廓,?每道弧线都像刀刃在心上重复雕刻?。
镜中倒影狰狞撕扯:左脸龙鳞翻卷如剥皮残甲,筋肉在剧毒刃网中抽搐虬结,?右侧完好的瞳孔里,映着比刮心更痛的永逝?。
敖烈眼神涣散,唇角甚至带着一丝恍惚的笑意。
极致的痛与虚幻的柔,在这张脸上割裂交错,构成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绝望图景。
就在这神魂欲碎的当口,一股源自灵魂契约最深处的、微弱却真实的悸动,如同寒夜里的星火,骤然穿透了空间与神镜的阻隔,猛地攫住了他!
“是玉儿!她的魂魄在激荡,在呼唤!”这感知如此清晰,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他仅存的理智堤坝。
“玉儿——!”敖烈仰天嘶吼,眼中血泪奔涌如泉。他再也不顾一切,百年苦熬,百年相思,只为这一刻渺茫的生机!
如来佛祖亲手加固在他神魂之上、禁锢他离开灵山的那道无形枷锁,此刻成了横亘在他与妻子之间最可憎的天堑。
“给本殿——开!”敖烈目眦尽裂,周身银白龙鳞轰然尽显,每一片都倒竖如刀。
狂暴无匹的龙神本源之力,混合着百年积郁的刻骨相思与滔天怨愤。
化作一股毁灭性的洪流,朝着识海中那道散着煌煌佛威、坚不可摧的“卍”字金锁,悍然撞去!
“轰——!”
并非真实声响,却在他灵魂深处炸开万道惊雷。
禅房内,无形的气浪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开,供桌、蒲团、经卷眨眼间化为齑粉!
那道佛光凝成的枷锁剧烈震颤,金光狂闪,无数细密的裂痕瞬间爬满锁身。
然而,如来之力岂容轻侮?
破碎的佛咒符文如同亿万烧红的烙铁锁链,骤然反噬,自虚空浮现,带着焚尽八荒的业火与金刚不坏的意志,狠狠缠绕上敖烈的龙躯!
“呃啊——!”
敖烈出一声痛到极致的惨嚎。僧袍在恐怖的束缚之力下寸寸化为飞灰,露出精悍却布满新旧伤痕的躯体。
那些烧红的金刚咒文如同活物,深深勒进他的皮肉,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响。
空气中刹那间弥漫开皮肉被极致高温灼烧焦糊的刺鼻气味。
龙鳞在咒文下大片崩碎、卷曲、脱落,淡金色的神血如同滚烫的岩浆,从无数深可见骨的伤口中狂喷而出,溅落在冰冷的地面,嘶嘶作响。
剧痛如潮,几乎将他意识彻底淹没。但他硬是凭借着一股源自龙魂最深处的疯狂执念,死死盯着镜中那截灰败的莲藕。
将最后一丝力量,连同着从七窍中喷涌而出的淡金血液,再次狠狠撞向那道布满裂痕的佛锁。
“咔…嚓嚓!”一声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在灵魂层面响起。
那道坚不可摧的枷锁,终于在他玉石俱焚的冲击下,崩开了一道微小的缺口。
几乎在枷锁裂开的一瞬,敖烈身体猛地一弓。
“噗——!”
一大口滚烫的、闪烁着淡金神曦的龙血,如同喷泉般从他口中狂涌而出。
鲜血中,甚至夹杂着星星点点、如同碎裂琉璃般的内脏碎块。
鲜血喷溅在龟裂的镜面上,顺着那些裂纹流淌,将镜中涤尘居的景象染上了一层凄迷的金红。
他高大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似被斩断的巨木,轰然向后栽倒,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身下迅洇开一片触目惊心的淡金色血泊。
意识被无边剧痛和失血的冰冷迅吞噬、模糊。
在彻底堕入黑暗深渊的前一刹那,他涣散的瞳孔,依旧死死锁定着神镜中那片染血的莲台虚影。
破裂的唇微微翕动,气流裹挟着血沫,出细若游丝、却斩钉截铁的誓言:
“玉儿……等我……纵使……身化飞灰……魂归忘川……也定……归……”
镜面承受不住他最后爆的力量与神魂冲击,轰然炸裂!
万千碎片如同死神的蝶翼,四散飞溅。每一片尖锐的残镜上,都诡异地映照着同一幅画面:
死寂的禅房中央,那曾叱咤西海的银龙神,如同破碎的玩偶,蜷缩在自身淡金色血泊凝成的冰冷湖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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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沾满血污的怀中,死死紧抱着一块最大的、闪烁着幽光的镜面碎片。
碎片上映出的,依旧是那截在汉白玉莲台上、失去了所有光泽的灰白莲藕。
而在亿万重云海之下的涤尘居,那飘荡无依的魂影,正穿透冰冷的山风与稀薄的流云,带着无尽的焦灼与呼唤,不顾一切地疾飞而去,朝着云梦山深处冲去。
命运的弦丝在血与泪中绷紧,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咫尺,亦是天涯。?
而彼时,涤尘居主卧之畔,一间萦绕着淡淡暖玉光泽与清甜灵雾的厢房内,西海龙后正屏息凝神。
她的目光,好似最温润的月华,轻柔地笼罩在房中一方以千年暖玉髓雕琢的莲蕊托座上。座上,静静栖卧着一枚龙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