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心里装着事相处,果然很奇怪啊。
可是,要如何说出口呢。
安茹风慢慢地停下脚步,站在运河的栏杆边上,权至龙跟着她停下来。
安茹风目光注视着幽蓝的水面,轻声道:“权至龙,你看过电影《情书》吗?”
“那当然啦。”权至龙转头看向安茹风,澄澈的眼睛含笑望着她,语调轻柔,“我们现在所在的这座小樽,正是因为《情书》这部电影,才成为了浪漫与纯爱的代名词,变成了人人都想来的地方,不是吗?”
安茹风望着权至龙的眼睛,灯光下,他琥珀色的眼眸有细碎的暖金色光晕。
她仿佛跌入了一个柔软无声的云团里。
“茹风觉得《情书》里男女藤井树的‘未曾说出口’遗憾吗?”权至龙仿佛不经意开口,“如果是你,後来才知道和一个人曾经互相喜欢,如果有机会,会告诉对方吗?”
安茹风斟酌了片刻,说道:“《情书》里,男女藤井树最终未能送达的告白,之所以让那麽多人念念不忘,或许正是因为‘未曾说出口’成了一种永恒的悬置。
没有开始,也就没有结束,它就会永远停留在最完美最美好的可能性里。”
权至龙听着安茹风的话,心不由微微一紧,难道茹风不想和他说他们的事?
好在安茹风接下来的话,让他放下了心,“不过,相较于因为有无限的想象空间从而拥有美好的可能性,我更喜欢实实在在的感受。
所以,就我个人而言,如果有机会,我会告诉对方,让所有可能性汇聚成唯一确定的结果,即使最後结果不好。”
安茹风反问权至龙,“渡边博子拥有与男藤井树相爱丶订婚的真实回忆。但未婚夫的早逝,给拥有一份‘完成时’但被突然中断的爱的博子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如果是你,知道结果不好,你会开始吗?你觉得,曾经拥有过的记忆珍贵吗?该记得吗?”
安茹风问题悄然落在暮色里,却重重敲在权至龙的心上。
权至龙看着安茹风,暖色的路灯为她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轮廓。
他立刻明白了她为何会提起《情书》,也敏锐地察觉到她问题之下潜藏的试探。
权至龙的声音温和而笃定:“即使知道结果不好,我也会开始。”
他目光定定地注视着安茹风,“如果关系真实地发生过丶燃烧过,那些共同经历过的瞬间,那些深植于本能中的熟悉感,会是比任何遗憾都更坚实的东西。它存在过,就是不可磨灭的印记。”
安茹风的心微微一动,她想到了在济州岛和权至龙的相处时,莫名的熟悉感,下意识的行为。
权至龙的眼神更深地望进安茹风的眼里,“尤其是当你明确地知道,那些记忆并非臆想,它们真实丶具体丶温暖……所以,即便记忆暂时被覆盖遗忘,我也希望重新记起来。”
权至龙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安茹风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她看着权至龙,他的瞳孔里闪烁着一种孩子般等待的期待。
安茹风的心跳莫名加速,一个荒谬又惊人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难道……
权至龙看出了她眼中的震惊和混乱,拥有所有记忆而假装不知道,很困难呢。
他深吸一口气,直接说道:“我知道这很突然,甚至有些荒谬。”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坦诚,“不久之前,我找回了一段丢失了的记忆。记忆里,有一个人,我们曾深爱彼此,许下过誓言。”
安茹风的呼吸骤然停滞,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他紧紧锁住她的目光,不容她逃避,一字一句,缓慢而坚定:“那个人,是你。”
世界仿佛瞬间安静。运河的流水丶远处的人声都消失了。
安茹风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他那句“是你”在反复回响。
“你……”安茹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你……想起来了?平行时空?全部?”
“是,全部。我想起我们在平行时空如何相遇,如何相爱,想起我曾经是你的谁。我想起了2009年我们第一次相见相识,我想起2010年6月你生日我送了你这只手表,我想起了2016年6月佛罗伦萨我们求婚,我想起了2017年12月大溪地我们结婚……”
巨大的冲击让安茹风一时失语,但心底却有一种奇异的尘埃落定感。
“我们之前是这样的吗?”安茹风下意识地喃喃。
权至龙的目光里露出了歉疚,“对不起,其实我在你重新要我联系方式之前就想起来了,我不是故意瞒你。正因为我全部想起来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怕突然的真相会让你无所适从,我怕拥有全部记忆的我,在你一片空白的情况下,会成为一种不公平的压力。”
权至龙恢复记忆没直接找安茹风,除了她还没准备好找他的原因,还有这一点。
他恢复了记忆,她没有记忆,信息多的一方,大概率可以掌控关系的走向。这种情况,他贸然找她,她又还没做好准备的话,她会有更多的负担。
权至龙又说道,“你不记得,而我太了解你,你会不会觉得不适?”
安茹风闻言不由一愣,疑惑道:“为什麽这样说?”
记忆,是以对对方的感情程度来恢复的啊。
“因为你不喜欢失控。”
安茹风突然笑了:“你确实很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