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头也不回地掷下一枚黄符,紫色电流没入脚下大地,向身後飞速蔓延。
霎时间,汹涌澎湃的雷电铺织成网,将身後的怪物隔绝在外。
凄厉的啸叫声掀起气浪,借着这股力,宋三向前踏入,转瞬间隐入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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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宋三呼吸一顿,险些怀疑自己进错了房间。
屋里只点了一盏油灯,勉强将白墙照亮,方寸之地,几个吐息间便窥清了全貌。
仅只有一桌丶一椅,一扇屏风而已。
全然没有顾连舟的身影。
陈设简单过了头,便难免会露出马脚。
宋三踱步向前,伸手把住油灯灯柄,腕间用力,只听得一声酸耳的“咯吱”声,灯油微晃间,脚下的砖片发出震响。
电光火石间,宋三身形敏捷地向後撤了一步,顺着动静俯身看去。
只见木桌之下赫然豁出一处方正的口子,其下幽暗深邃,俨然是隐藏在这间房里的暗道。
宋三眉头微皱。
顾连舟假借如厕的名头,避开耳目,竟是来了这种地方?
不作他想,她掀开桌布,矮身钻入桌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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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一条九曲羊肠的暗道,直将发髻弄得乱糟糟一团,宋三循着道路尽头微弱的亮光,从土墙内钻了出来。
她如今脚下所踏之处与粗糙的沙石不同,平整且光滑。
离得近了,便可发现那一绺光细长比直,恍若将暗夜劈成两半。
宋三鼻头翕动,旋即眉梢扬起。
是木屑的香味。
暗道的尽头连接着的,应是另一间厢房。
思虑间,男子猛烈的咳嗽声骤然响起。
宋三听着近在咫尺的动静,登时如临大敌,僵在原地。
这人怕是得了痨病,咳嗽来得急切,山呼海啸一般向外倾倒。
与此同时,顾连舟那粗嘎难听的声音传来,“师父,还好麽?”
话音落下,金铃清脆的响声混着木床摇晃的“咯吱”声响起。
屋里俨然乱作一团了。
宋三趁乱推开一条门缝儿,猫着腰钻出密道,就地一滚,就近择一扇屏风作为遮挡。
顾连舟揽着中年男子,半靠在床上,擡手替父拍背顺气,动作鲁莽,以致本就不堪重负的木床摇摇欲坠,床帷上的金铃左摇右摆,叮当作响。
因着热闹,他并未察觉屋里多出一个人。
宋三匍匐在地,从屏风後谨慎地探出半个脑袋来,看向不远处的师徒二人。
却见那老的低垂着头,窝在‘花蝴蝶’怀中,面容看不真切。
大体上倒是个人样。
“你……怎麽来了?”男子遭受顾连舟的大力拍抚,如在海面上颠簸的小舟,艰难发声,“顾家……不拘着你了?”
闻言,顾连舟手下动作不停,轻笑道:“他们习惯了,只盼着我不将事情闹大才好,其馀的,便由着我来了。”
“哦。”屋里响起窸窣的衣物摩擦声,那人的声音微微起伏,比先前响亮了些许,“他们倒是心大,咳——不过是些眼盲心盲的人罢了。”
男人气息不稳,又咳了几声。
什麽拘着不拘着丶眼盲心盲的,怎的顾连舟日日流连暖春阁竟别有目的?
宋三心中大喜。
正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破解幻境之法也许就在这暖春阁之中亦未可知呢。
雀跃间,耳畔忽有一道疾风刮过。
只见面前的屏风如棉纸一般,从中迸裂,四散开来。
“谁在那儿!”少年喝道。
宋三茫然擡头,一时反应不及,周身暴露在空气之中。
失去屏风遮挡,她便如砧板上待宰的鱼,僵硬地匍匐在地。
此刻骤然暴露在他人视线之下,竟多了分难以言说的猥琐之气。
……空气安静了一瞬。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