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岱嘴角微抽,看傻子一般看向俞七,“方才驿站的人说的话你都忘了?最迟不过未时,我们便得离开。”
也不知他们何时将驿站的人得罪了,竟逼得人前来赶客。
闻言,顾连舟解释道:“应当是驿站的规矩,师兄不必担忧,用过饭再啓程也不迟。”
什麽规矩。
这分明是周壬其人的意思。
宋岐灵心下了然,昨夜顾连舟入室行凶,定是将人吓狠了,周壬虽不敢再上门找事,却实在不愿与他们共处一处,这便遣人送客来了。
倒不用他这般费劲,他们本就该于今日离开。
宋岐灵掀被坐起,顺着几人的话道:“不过是睡得久了些,这驿站怎的恁不近人情,罢了罢了,我这便收拾收拾,准备啓程罢。”
说罢,她瞥了眼顾连舟,见他面色如常,俨然对昨夜之事没有丝毫印象。
竟是全忘了麽?
鬼使神差的,宋岐灵想起师弟睡前的那句话,一时间福至心灵,佯装漫不经心道:“师弟,又见面了。”
话音落下,顾连舟面上闪过一丝迷茫,“师兄,你这是……还未清醒麽?”
如若不然,为何要说胡话?
见他这般态度,宋岐灵自觉无趣,没了试探的念头,伸长了胳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糊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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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一行人收拾完毕,准备离开驿站之际,一个作堂倌打扮的男人拿着黄色毛边纸叫住了宋岐灵。
“郎君可是姓宋?”那人行至双手交叠,客气地作了一揖。
宋岐灵点头,便见一枚用青灰泥块封缄的信封递到跟前,仔细看,只见其上印有朱砂私印,正是一“云”字。
男人面上堆起笑来,“有人托我将此信件交给一个姓宋的年轻後生,如今看来,应当是小郎君您了。”
因着生意寡淡的缘故,这两日留宿驿站的不过十馀人,宋岐灵一行人本就模样好,便显得格外打眼。
说来怪哉,那人途径此地,也不住下,只给了他一封信和一碇碎银作代劳费,说什麽务必要将信送出去。
两人不过前後脚的距离,有什麽话不能当面说的,需得如此拐弯抹角。
自然,这些话都憋在了心里。
堂倌拿人银钱,替人办事,自有一番操守。
眼看着信到了小郎君手中,他又冲人作了一揖,“我便不叨扰诸位了,告辞。”
见状,宋岐灵忙回了一揖,见人离开,这才把信封揣进袖中。
“新鲜,这麽个鸟不拉屎的地儿都有人给你写信,宋兄果真是交友甚广啊。”俞七手里提着竹笼,里头装着昨日猎来的兔子,靠在廊柱上没个正形。
宋岐灵轻笑了声,“还成,改明儿若你我不在一处,我也给你写一封。”
“得了吧,他怕是不识得什麽字的。”柳岱毫不客气地戳到俞七的痛处,直把人气得跳脚。
“柳行川,小爷我识得字的!”
他幼时可是上过私塾,跟着先生念过书的。
只是这几年在阴阳涧那鬼地方生活,没有用武之地罢了。
听着二人斗嘴,宋岐灵掏了掏耳朵,取出那封信,朝驿站外走去。
揭开泥封,展信看去。
明亮的日光下,无咎师兄铁画银鈎般的字迹跃然纸上。
简短三句话,力透纸背。
宋岐灵眯了眯眼睛,逐字读去,只觉後背生寒。
‘岐灵,见字如面。
师父不日将至慕容氏宅邸,彼时当得重逢。另,顾家郎恐非良善之辈,愿汝远之。’
手指颤抖地收紧,将信纸揉成一团。
褚岳竟离开师门,亲自捉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