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匿形符,女子纤细柔和的线条在水下显露无疑,宋岐灵擡手抚摸咽喉,触手光滑细腻,已全然没有男子的特征。
这副皮囊原是为了方便她行事才穿上,如今看来,竟愈发难脱下了。
宋岐灵苦笑一声,拿起水瓢往身上泼水,待泡的浑身筋骨酥软,头重脚轻,方扶着桶沿起身。
将身上的水珠擦去,换上干净的里衣,又小心地收起符纸悬挂于腰间,宋岐灵仔细检查了遍自身,这才打开房门,唤人进门收拾。
一通忙活,屋中铜壶滴漏已指亥时正中。
许是慕容府邸的床褥太过柔软,亦或是洗了澡的缘故,宋岐灵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寝帐思绪飘散,全无睡意。
倏尔想t到什麽,一双眼睛猛地睁大,整个人如鲤鱼打挺般坐起身来。
坏了。
她怎麽把这事给忘了。
三日後若与风息师叔碰面,她的身份岂不是会暴露于人前?
虽说中间隔着漫长的岁月,师叔不一定识得她的面容,可天机门弟子的身份,以及她宋岐灵的大名……
若非得了健忘之症,很难不认出来罢。
这该如何是好。
心中焦虑不安,手亦没闲着,宋岐灵擡拳凑近唇边,无意识地啃咬拇指的指甲,眉间缓缓蹙起一座小山。
心中憋闷,便觉屋里空气稀薄,她趿拉着寝鞋下了床,往窗口走去。
推开窗户,拿窗鈎固定,宋岐灵搬来高凳坐在窗前,向外看去。
早春时节,夜里仍是寒凉,石楠老叶越冬未凋,眼下又发新芽,新旧交叠,更显繁茂,月光自罅隙间漏下,在人脸上投下一片斑驳光影。
宋岐灵看着随风轻摇的枝叶,长长出了口气,许是太过专注,并未察觉对面的轻微响动,待回过神来,目光微转,而後与对面窗後人的视线撞在一处。
“……”
大晚上的,见鬼了。
心下一悚,宋岐灵想也不想便从高凳上滑落,躲在窗台之下。
静默片刻,心中觉得荒唐,又不是做贼心虚,她怕什麽?
扶着窗沿站起,重新看向对面那人,宋岐灵僵硬地擡了擡嘴角,笑道:“师弟,好巧啊。”
可不就是巧麽,也不知慕容家主是怎麽想的,约莫是见他们二人以兄弟相称,便擅作主张将他们安排进一间院子里。
偏偏二人屋子离得极近,甫一打开窗子,便能看见对门的景象。
原想着师弟此刻应睡下才是,不成想此人竟也是个夜猫子。
眼下顾连舟应当也刚沐浴完毕,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其身後,几缕垂落在肩头,衬得他愈发眉眼如画,唇红齿白,恍若夜间出没丶勾人魂魄的精怪。
“师兄在忧心什麽?”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入宋岐灵的耳中。
他怎知自己在想什麽?
宋岐灵缓缓撤回一抹笑容,看向顾连舟的目光多了分警惕,“你先告诉我,你现在是顾连舟,还是什麽旁的东西。”
男人不解:“我即是我,不是什麽旁的东西。”
见她仍一副紧张的模样,顾连舟张开手臂,轻笑道:“师兄若是不信,可以过来细看,如今我体内的妖气安静的很。”
宋岐灵:“……”
不像是安慰,倒像在挑衅。
她又怎会轻易上鈎。
二人静峙须臾,宋岐灵轻呼一口气,冲对方道:“等着,就来。”
话音落下,撑着窗沿一跃而起!
衣摆滑过夜色,留下一抹白痕,顾连舟似是没能料到师兄会应,缓缓睁大了双眼,几个鼻息间,清瘦的身形带着凉风刮到了窗前。
只见皎皎月光下,师兄站在窗下,仰头看他,“我想了想,你让我过来我便过来,岂不是很没面子。”
这又是什麽道理……
又见师兄竖起食指,冲他勾了勾。
顾连舟侧了侧头,不明所以。
刹那间,衣襟猛的遭人拽住,一股大力将他向前拉去。
只觉鼻尖涌入一股冷洌的幽香,师兄的脸孔在眼前不断放大,电光火石间,他擡手抵住窗沿,堪堪止住身形,这才没有失足翻出窗外。
再擡眼,便见近在咫尺的师兄偏过头去,沿着他脖颈处轻嗅了几下。
因身体极度紧绷,顾连舟猝不及防地闷哼一声,落在夜色里,平添了几分不可言明的旖旎。
宋岐灵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擡眼看着师弟,“你做什麽?”
顾连舟:“……”
这话似乎该他问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