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能一样麽,和面揉饼我不擅长,炒菜定容易得很。”说着,宋岐灵捏起衣襟替自己扇了扇风。
一阵极清淡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掠过鼻端。
顾连舟侧眸看向师兄白皙的脖颈,忍不住道:“师兄,你身上熏香了?”
宋岐灵狐疑地看着师弟:“好端端的,我熏香作甚?”
那这是……
扇风的动作陡然一顿,宋岐灵後知後觉地觉出他话里的意思,一股热意冲向大脑,口不择言道:“我丶我用了香胰子洗衣裳,约莫是胰子的味道吧。”
说罢,她往後退了半步,捧着鸟蛋急匆匆往竈间去了,留下顾连舟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他擡袖凑近鼻子嗅了嗅,面上愈发不解。
柳岱给他们的明明是药皂,洗完衣裳只馀清苦的药味,哪来的什麽香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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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七果真在饭桌上见到了荤菜,却是一盘烤蚕蛹。
只见那一颗颗饱满的蚕蛹似乎还保持着生前的模样,黑黢黢丶油亮亮,它们蜷缩着,表面布满细微的皱褶,在光线下泛着诡异的深棕色光泽。
光是看着,便能想象入口那一刻,外壳碎裂的触感,内里软糯,乃至爆浆的质地,叫人不敢细想,只觉得胃里隐隐翻涌。
来时满怀期待的俞七此刻举着筷子,在蚕蛹上悬而未落,眼底透着一丝悲壮。
“怎麽,俞老七,不满意麽?”柳岱面不改色地夹起一只烤蚕蛹送入口中。
听着耳侧“咔哧咔哧”的细微动静,俞七僵硬地扭头看去,见柳岱吃得一副香甜的模样,觉着这人的嘴是不能要了。
“你同我说的荤菜就是这道烤虫子啊……”他绝望地提了提筷子,“我怎麽能吃虫子呢,我,我不如吃这道炒鸟蛋。”
说罢,他调转筷子方向,往顾连舟面前的碟子夹去,临到中途,猛然收力,无助地叹了口气,“宋三,我就信你一回。”
说罢,他夹起色泽金黄的炒鸟蛋,放进口中。
没有焦糊的气息,咸淡适中,不柴亦不湿,口感不错。
只是……
“喀嚓”一声,後槽牙碰到了什麽坚硬且薄的物件,“喀嚓喀嚓”,那物混着柔软的蛋,在口腔里彻底融为一体。
俞七面色由红转青,继而端碗刨了一口糙米饭。
吃人嘴软,他不能再挑旁人的错了,不就是蛋壳麽!咽下去又不会划伤喉咙,吃!
再看顾兄,亦是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勇士,已然吃掉了半碟炒蛋,却摆出一副十分受用的模样。
他都没说什麽,自己又怎能退缩?
一时间,席间虽无人说话,却响起此起彼伏的“喀嚓”脆响。
沉默地用完饭,几人收拾碗碟,清理杂物,各自忙开。
宋岐灵从夥房出来,径直走向师弟,见他一脸茫然,顺手便将手上残留的水珠弹到他脸上。
冰凉的水珠洒了满脸,顾连舟擡手抹了一把,无奈道:“师兄……”
宋岐灵俯身凑近,面上笑得不怀好意:“我的好师弟,师兄还有些旁的事要做,今日便由俞七陪你去泡那药泉。”
闻言,顾连舟眉头微挑,“有何要事?”
宋岐灵亦不隐瞒,只悄声道:“捉妖。”
她这几日在青云溪简直要闲得发慌,早上随柳岱入山,竟发现一处山魈的巢xue。
山中精怪虽多,却向来各守地盘丶互不侵扰,可她却在那巢xue边发现了带血的家禽翅羽,想来这只山魈是个贪得无厌的主。
见师兄提起捉妖时精神奕奕的模样,顾连舟亦跟着笑起来:“师兄去便是,只是需得小心行事,莫要伤了自身。”
“放心,不过是寻常小妖,我去去就来。”宋岐灵看了眼天色,催促道,“怎麽瞧着天色发暗,难不成要下雨?你快些收拾换洗衣物去後山泡药浴,若是雨落下了,这澡可就泡不成了。”
闻言,顾连舟亦不敢耽搁,只再三叮嘱师兄注意安全,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往屋里走去。
经过这些日的疗养,顾连舟的内伤已然好转大半,当他从药泉出浴时,天色早已暗沉下来,苍穹之上密布着厚重的乌云。
果真如师兄说的那般,要下雨了。
“得快些回去,瞧这阵势,今日怕是会有一场大雨。”
他们未带雨具,只得加快脚程匆匆往回赶,风声渐紧,林间树叶沙沙作响,所幸回到竹舍时,雨仍未落下,只馀空气中弥漫着潮润的土腥气。
顾连舟凝望着愈发阴沉的天际,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忧虑。
师兄明知今日有雨却执意捉妖,也不知会不会遇到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