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她偏过头,不敢直视那双眼睛,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祈求般的颤意,“你喝醉了。”
话音落下,她近乎逃离般挣扎起身,快步走向门前,拉开门扇背对他站定。
夜风裹着凉意卷入,拂过她滚烫的面颊,也吹散了一室荒唐。
她不敢回头,只僵硬地开口:“你……你先回去休息,待你清醒後……我再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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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人撵出门外,宋岐灵几乎是立刻软了腿脚,合上门扉的瞬间,她便顺着门板滑坐在地,双手捧住发烫的脸颊,心里一阵懊恼。
今夜当真是乱了分寸。
原以为坦诚之後能换得几分痛快,谁知痛快半分没有,反倒凭空添了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新愁。
师弟他方才那般副情态……难道真对她存了别样的心思?
可她眼下明明是“男子”,莫非师弟他真有龙阳之癖?
是了,是了。
错不了。
寻常男子怎会对另一男子说出那般t暧昧至极的话,除去这个原由,再没有旁的可能了。
她有罪。
她竟在不知不觉间,蛊惑师弟陷入这段有悖伦常的情愫中。
而今师弟向她讨债来了。
这下她要如何张口,如何坦白?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师弟这是在逼着她“断袖”啊。
纷乱的念头如同潮水般翻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搅得她心口发紧,坐立难安。
忽又想起自己方才情急之下许下的承诺,简直是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到时她又该如何回应?
若直言拒绝,怕伤了师弟的颜面,坏了彼此的情分,若含糊其辞,又恐他误解更深,日後更难收拾。
长夜漫漫,宋岐灵盯着空荡荡的房梁,几乎未能合眼。
天蒙蒙亮,她便起身洗漱。
拉开衣柜,指尖掠过一排粗布衣衫,最终拎出一件崭新的月白直裰。
换上衣裳,她对着铜镜将长发一丝不茍地束起,以一支青玉簪固定。
镜中人面色有些苍白,她擡手轻拍脸颊,想揉出些血色,却收效甚微。
又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在掌心掂了掂,系在腰间,这才推门而出。
“咔哒”一声轻响,铜锁落定。
她深吸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见门旁没有动静,想来里头的人还未起身,于是不再犹豫,转身朝街角走去。
天色尚且青黑,馄饨摊前点着灯笼,昏黄的光线洒下,曳出一地光影。
馄饨摊的老伯一眼认出她,笑着招呼:“宋郎君,今儿个起得早啊,还是老规矩?”
宋岐灵点点头,在冒着白汽的大锅旁坐下。
薄皮馄饨在清汤里翻滚,撒上紫菜丶虾皮与翠绿葱花,鲜香扑鼻,她小口吃着,一碗热汤下肚,驱散了晨间的寒意。
结账时,她从钱袋数出几枚铜钱,轻轻放在桌面,起身离开。
她今日并无目的,只信步随着人潮而行。
天色愈亮,街上愈发喧嚷。
被涌动的人流挟进市集,目光不由得被各式摊贩吸引。
流光溢彩的琉璃盏丶气味奇特的异域香料丶笼中羽毛艳丽的珍禽……琳琅满目的货品掠过眼前,一颗心却飘飘忽忽,始终落不到实处。
静不下心。
完全静不下心……
于一处卖胡人玩偶的摊前停下,瞧着那栩栩如生的小人儿,她忽然想着若是师弟见了,定会觉得有趣。
这念头一出,她便如遭雷劈,慌忙移开视线,转而走向近旁的木雕摊,拿起一只胖墩墩的兔子看了看,又觉无趣,轻轻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