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戕太岁(七)腿软得险些栽倒
宋岐灵提着菜篮拐进湖石巷,远远望见自家小院门前立着的身影时,悬了半日的心倏然落定,连带着脚步都轻快几分。
顾连舟的目光本就凝在巷口,见她露头,眼睛一亮,快步迎了上来。
“师兄。”他应声的功夫,手已自然地接过菜篮,目光在她脸上细细一巡,最终停在那微蹙的眉间,“集市上人多杂乱,师兄脸色瞧着有些苍白,可是累着了?”
宋岐灵擡眸迎上他的目光,摇了摇头:“无妨,许是日头晒得慌,晃了眼。”
话音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回来时路过新开的富贵坊,赌坊的打手正驱赶一个欠债的赌徒,又是打又是骂的,动静大得街坊都探脑袋看,我也多瞧了两眼。”
顾连舟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与她并肩往院里走:“那家赌馆?近日确有些不好的传闻,听说背後东家手段颇狠,利钱滚得极凶,师兄往後还是绕行那处为好,免得被无端冲撞了。”
“嗯,我省得。”宋岐灵轻声应着,脑中忽而闪过那颗古怪的骰子,连带着那句魔音似的诘问,也隐隐响了起来。
赌真心什麽的……实在是荒唐得很。
她唇瓣几度张合,终究没说。
无凭无据的事,说出来徒惹猜疑和担忧,或许……真就是自己一时恍惚生出的错觉。
两人没再提这事,一如往常般默契地备午膳。
今日的饭菜比平日要丰富许多。
熬得金黄的鸡汤上浮着几点油星,香气扑鼻,另有一碟清炒时蔬,一碟切得整齐的酱肉。
顾连舟盛了碗汤放到她面前,偶尔说些化妖时的趣闻,宋岐灵静静听着,颔首应和,勺匙间的热气氤氲了眉眼,先前那点不安,似乎也在这暖胃暖心的平淡相处中暂时隐匿了下去。
用罢饭,收拾停当,顾连舟自去院里,宋岐灵则回到自己房中,掩上门准备小憩片刻。
屋内静谧,只馀窗外簌簌风声。
她解开腰间束带,脱下略显宽大的外衫,正要将其挂起,指尖却无意间划过腰带内侧,触到一小粒硬物。
动作骤然停滞。
那触感圆润而突兀,绝非衣衫原有之物。
宋岐灵呼吸一窒,心莫名提了起来。
指尖微颤着探入腰带内侧,小心翼翼地捏住那粒东西,缓缓取出,摊开掌心。
日光透过窗纸,清晰地照亮了她掌中之物。
枣木材质,边缘圆滑,一角的漆色脱落,露出浅白的木胎,上面甚至还沾着几点干涸的泥污。
正是白日里,从那赌徒怀中掉落的那颗古怪骰子。
不是放回去了麽?
怎会出现在她身上?
“要来赌一场麽……”那道阴冷的声音再度响起,好似有人贴着耳边轻语。
宋岐灵眉头蹙起,猛地攥紧这粒骰子,只听一阵酸耳的“咯吱”声,那道声音也像被掐住喉咙的鬼魅,戛然而止。
她快步走向窗口,掀窗将手里的木胎碎末尽数撒出,继而拍去手中残馀的末子,轻嗤道:“你都碎成渣了,拿什麽跟我赌?”
话音落下,又觉得自己这般行径不似正派,倏然住了嘴,目光落在窗後的空地上,方才那点利落劲散去,心里反倒像压了块石子,膈应得慌。
这年头,骰子也能成精了?
想来那赌坊门口被断了手的男人,亦是受了它的蛊惑,不过话又说回来……
可那男人都输得底儿掉了,这骰子就这麽堂而皇之地找下家,还试图拿她心底那点事诱惑她,实在是让人难以信服。
更何况天上就没有掉馅饼的事。
这骰子蛊惑人心的话术恐怕还需要再磨练磨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