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四周陷入一片静寂。
片刻後,宋岐灵悬于腰间的手倏尔松开,转而擡起桌案上的茶盏,揭盖撇去茶沫,凑近唇边轻吹了吹。
上好的雨前龙井。
她将茶盏放回原处,幽幽擡眼,静默半晌,终是开口道:“可以。”
说话间,顾连舟先一步伸手,拿起其中一枚骰子,看向宋岐灵:“我先来。”
说罢,骰子已从他指缝间滚落,在绒布上骨碌碌转了两圈,最终稳稳停在“言”字纹样上。
刹那间,骰子表面泛起一层莹白微光,几行小字缓缓浮现:“请言明,若慈亲与心上人同时落水,你只能救一人,你会如何抉择?”
顾连舟:“……”
这是什麽狗屁问题?
庄老似是觉得无趣,笑容僵了几分,挥手操控那银壶,倒了杯水与顾连舟,“喝吧。”
顾连舟垂眸看向清凌凌的水面,执杯一饮而尽。
无色无味,与井水无异。
入喉後却觉胸口微热,不自觉便张口道:“若师兄与……母亲一同落水,我自然是先观望着,师兄会水,我盲目跳进去怕是只会给师兄添麻烦,反倒惹她厌烦,而母亲不在人世,自无性命之忧,可若只能救一人,我定救师兄。”
庄老盯着他张张合合的唇瓣,双眼险些黏在一处,他“嗯嗯”两声,擡手示意宋岐灵,“这位小友,请。”
宋岐灵的笑意尚未收回,闻言更是忍俊不禁,依言拿起面前的骰子,往半空抛去。
晶莹剔透的骰子骨碌碌转了几圈,终于停下,露出上面的“空”字。
庄老:“……”
他懒懒道了声“恭喜”,复擡眼看向顾连舟,“抛吧。”
骰子腾空丶落下,恍若陀螺一般,骨碌碌转出了虚影,六只眼睛紧盯着那骰子,眼看着它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咔嗒。”
骰子落定,露出上头的“劫”面,一行小字缓缓浮现:“请选择在场的一人,从桌面的刑具中任选一样,对自己施加刑罚。”
在心中默读了遍骰子上的文字,宋岐灵缓缓睁大了双眼。
下一瞬,赌桌面的红绒桌布上赫然出现几样形状各异的……尚且可以被称作刑具的物件。
血迹斑斑的铁钳丶乌木短锤丶十指夹板丶核桃大的铜铃丶月牙形骨质刮片丶竹制细管丶刺锤丶透明冰刀……
庄老终于来了精神,直起腰杆,目光灼灼地看向对面的顾连舟,“小友,快做出你的决定,是选我作为这施刑之人,还是……”
顾连舟想也不想地开口打断,“我选师兄。”
“行吧。”庄老撇了撇嘴,重新瘫回圈椅中,擡起蛛足轻敲桌面,“既是刑法,那便不可‘徇私枉法’,施刑之人必须在这些刑具中挑选,一经选定,不可更改。”
宋岐灵还未从成为施刑人的现状中缓过神来,又见庄老那戴有绿扳指的胖手一挥,一座挂满铁链的刑架赫然出现在赌桌後的空地上。
“这又是何意?”她惊呼t出声。
庄老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慢条斯理道:“既是施罚,那便该像样些,不绑起来,如何能保证受罚之人不反抗呢?”
“你莫要欺人太甚!”宋岐灵拍案而起,若非近旁的顾连舟阻拦,恨不得跳上桌案,将那老头的项上人头扭下来当球踢。
“我不过是要将他绑起来。”庄老面上闪过一丝委屈,“而拿起刑具,在他身上留下伤口的人可是你啊……”
这话戳中了宋岐灵的痛处,她骤然安静下来,目光重新落向桌面的各式刑具上,咬牙切齿道:“说好了,刑罚的方式由我来定。”
庄老的面上又堆起笑来,伸手示意,“小友,请。”
顾连舟站起身,走向那座刑架,似有感应,垂落的玄铁锁链似有灵识般窜起,“咔嗒”一声,扣住他的手腕与腰腹,将人牢牢捆缚在柱子,叫他再动弹不得一点。
他朝宋岐灵颔首,唇边扬起一丝笑意:“无妨的,师兄,断骨抽筋的疼痛我也受过,这些于我而言不过是毛毛雨罢了,动手吧。”
宋岐灵并不急着应下,只觉得有些头疼。
刑具的种类实在是多,看得她心慌意乱,头昏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