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捡起油纸包打开,却见里头是裹满糖霜的蜜饯,到底是孩童心性,拈起一块放入口中,甜意丝丝化开,那点争强好胜的心,忽然就歇了。
这回倒好,此人竟又趁着大人不在,骑在墙头同她搭话。
“看把你能的,这是想当教书先生不成?”她不满地嘟嘴,将手中的书一卷,双手交叠横于胸前,“那依书中所言,你这行为便是……梁上君子?”
顾小郎也不恼怒,只笑着纠正:“我这是墙头,可不是房梁。”
宋岐灵却听得头疼,“这不都一样麽,话说回来,你没事爬我家墙头作甚?”
“非也。”少年摇了摇头,“此乃吾家墙头。”
宋岐灵:“……”
半晌後。
只听墙下传来“哒哒哒”的声响。
顾小郎垂眸看着这女娃娃搬来凳子,蹬着墙缝往上爬来,一骨碌翻身,跨坐在墙头之上。
“此亦乃吾家墙头。”她不服输地冲对方扬起下巴,“你能上墙,我也能上。”
顾小郎没应声,只悄悄将身子往她旁边挪了挪,见她发梢沾着方才爬墙时蹭到的青苔,指尖微动,到底没好意思伸手。
“看什麽看?”她晃了晃悬空的双脚,去踢顾小郎的布鞋,“听见没,这墙头以後跟我姓宋了!”
顾家郎耳根一热,视线飘向墙角那丛新开的芍药,闷闷应了声,馀光却见她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焦糖香气混着芝麻香丝丝缕缕飘过来。
“东街王婆家的芝麻酥饼。”她掰开金黄的饼子,发出咔吱的脆响,“你吃麽?”
如此发问,半块饼子已递到眼前。
顾小郎顺从地接过,低头咬了一小口,糖渣沾在唇上也浑然不觉。
“甜麽?”她凑近问。
他盯着自己晃动的鞋尖,声如蚊蚋:“嗯,很甜。”
皱了皱眉头。
还有点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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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岐灵渐渐发觉,隔壁那个傻小子其实是个“招麻烦”的体质。
许是家境优渥又性情温和,总有些不讲理的纨绔子弟想欺侮他。
这日她正在家门口踢毽子,一转头,便见这人被几个半大孩子堵在巷口,推推搡搡。
宋岐灵想也没想,抡起手里的毽子就砸了过去,不偏不倚,精准命中为首那人的後脑勺。
“谁欺负他,就是跟我宋岐灵过不去!”她双手叉着腰,明明个头比那些人都矮上一截,气势却足得像只小老虎,凛凛生风。
孩子们一哄而散。
顾小郎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小姑娘,发髻都跑歪了,裙角也沾了灰,噗嗤笑出了声,“我其实……能自己解决的。”
“解决个屁!以後我罩着你!”宋岐灵拍拍胸脯,捡起毽子,豪气干云地往回走,没瞧见身後顾小郎望着她的背影,眼底满是软乎乎的笑意。
然而,她也有失手的时候。
与人比赛投壶输光了糖块,是顾小郎默默把自己的份例都留给她。
京里盛行斗蛐蛐,她求阿爹捉了只壮的,比试却惨败,蹲墙角抹泪嘟囔要赢回来,还是顾小郎寻来,递上只油光水滑的蛐蛐:“阿舅带的,很能打。”
她後来才知,那是他用最宝贝的墨块换的。
甚至她因为帮他赶走恶犬而扭了脚,疼得坐在地上直咧嘴,也是他二话不说蹲下身,让她趴到自己背上,一步一步走回家。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宋岐灵伏在他尚且单薄的背上,嘟囔道:“看来光会打架不行,还得像你一样会读书讲道理。”
顾小郎脚步顿了顿,稳稳地托了托她的腿弯,轻声说:“无妨,你保护我,我……帮你温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