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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1999年8月18日 星期三(第2页)

谢宇屁股挪了几下,凑到近前,举起酒杯,竟然一饮而尽。

53度的酒精猛撞顶梁门,一股眩晕袭来。

“哈哈哈哈!好儿子!牛!”谢德庆乐得手舞足蹈,“可算有人陪我喝酒了,这一年我都闷死了!”

谢宇捂着脑袋缓了一会,然後将两条腿盘到炕上,竟然学着父亲的样子,一杯接一杯地酌饮起来,时不时还夹着几片香肠往嘴里塞。

谢德庆甚是欣慰,和谢宇推杯换盏起来。

“儿子,咱就说,你妈那人,不讲究!抛下咱爷俩自己潇洒去了!就她那样,进了城里,只能去歌厅,话说回来,就是客厅都没人要她!”

谢宇没去过歌厅,也不懂母亲顾玲去歌厅做什麽,但是他深深地感受到了谢德庆对顾玲的厌恶之情。然後他想起来母亲离开时,谢德庆对自己说的一句话,于是借着酒劲问到:“爸,问你个事,我妈走以後,你说‘她只是不要你了而已’,这句话啥意思?”

谢德庆意味深长地抿了一口酒,然後摆摆手道:“啊呀!瞎说的!瞎说的!”

谢宇一皱眉,他知道谢德庆一定有秘密隐瞒了自己。

此时的春节联欢晚会里传出赵忠祥和倪萍慈祥又熟悉的声音,他们播报下一个节目叫《歌组合九九新歌》,其中朴树的一首《白桦林》让谢宇格外伤感。

两杯白酒已经下肚,谢宇感觉天旋地转,面前的谢德庆也在摇晃。谢宇穿鞋下地说道:“爸,我得去尿尿。”谢德庆用鼻子嗯了一声,然後倒头躺在炕上,眯着眼睛等谢宇回来。

谢宇走到院外,回头望了一眼屋里。脸上立刻露出一阵阴笑,心想谢德庆应该早已喝高了,自己此时逃跑,他绝不会察觉,等他醒来,自己早已不一定在哪座城市了。

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就藏在院墙外墙根下第三排砖头里,那里是谢宇攒的钱和在家里炕头柜里偷出来的一个信封,信封里是家里唯一的存折。谢宇生怕有误,打开偷瞄了一眼,但却发现里边有两个信封。或许那是自己着急之时,顺手牵羊多顺出来一个信封。

打开那个信封,里边是几张早已残破的A4纸和一份小册子。

谢宇打开那几张纸,借着醉眼阅读了起来。

随时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谢宇浑身僵硬了起来。空中绽放的烟花,犹如戏台鼓点一次次撞击着他的心。

这一瞬间,血脉喷张。

谢宇将几张纸和小册子全看完後,缓缓放回信封里,再将信封塞进塑料袋,然後重新搁进砖墙中。谢宇再次起身,身体里的醉意已经消除。他气定神闲地转过身,重新迈进院子里。顺手从墙角烂盆中抄起一柄剔骨刀,那是父亲谢德庆每次杀猪时候都会用到的。

谢宇拎着刀撩帘迈步走进屋内,床上的谢德庆正微微打鼾。

半导体收音机里传来郁钧剑和张也合唱的《家和万事兴》。

谢宇一刀正扎进谢德庆的大腿上!鲜血呲到谢宇的脸上,一股血腥味在屋里弥漫开!

谢德庆在疼痛中惊醒,本能地乱踹,将谢宇踢出多远。

“兔崽子!你干鸡毛啊!”谢德庆顺手抄起炕上的小木桌,挡在胸前。月光伴着烟花的光从糊着报纸的窗缝里渗进来,在谢德庆脸上切出一道道绚丽的棱。

谢宇握着剔骨刀的手在抖,他重新起身,举刀便刺。谢德庆用枯瘦的手臂架住谢宇的腕子,探出右手用铁钳似的手指直扣谢宇的咽喉。谢宇侧身急躲,刀锋本能地从谢德庆肩膀斜划而出。谢德庆顺势欺身上前,肩膀狠狠撞在谢宇胸口。谢宇後背重重撞上身後的木桌上,桌上的煤油灯应声落地,玻璃碎裂的脆响混着刺鼻的煤油味在屋内炸开。

谢宇被撞得有些气短,还未缓过神,谢德庆冲了过来,拳头如雨点般砸下来,然後趁谢宇抵挡之际,去抢夺谢宇的剔骨刀,然後抓住谢宇的手腕反向内扣。谢德庆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谢宇的肉里,剔骨刀正一寸寸朝着胸口逼近。混战中,谢宇瞅准空隙,擡脚踹向父亲膝盖。谢德庆向旁边倒去,谢宇翻身骑在谢德庆的身上,谢德庆顺手抓起旁边的木椅,疯狂地砸向谢宇的头。

谢宇的头瞬间血流如注。

但谢德庆并不停手,椅子一次次砸向谢宇的额头。

恍惚间,谢宇盯着父亲的身影,愤怒与绝望涌上心头,他爆发出一股蛮力,将刀尖狠狠刺进谢德庆腹部。

“噗——”

温热的液体溅在谢宇脸上。

谢德庆的瞳孔猛地收缩,枯槁的手指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然後慢慢软了下去。谢宇瘫坐在地,看着血泊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零点钟声,村里疯狂的鞭炮声混杂着春晚的歌曲,格外美妙。

半个小时後,谢德庆,变成了十几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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