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钱家走私,却是另辟蹊径,朝廷有令,衙门收缴的货物,若非贡品之类,可由官府自行处置。
县衙收缴的云锦,还不到需要上交朝廷的规格,卖出去也算合规矩。
过了这麽一到手,一些品级不够的纨绔子弟,也能穿一穿云锦,只要不是正式的公开场合,基本是没人管的。
韩琪歌被勒令一个月内交齐罚银,否则就要庭杖四十,可等韩父匆匆赶到时,却没有带银子。
“琪歌啊,就在你消息传回来的前两天,有人拿着你签的契书,说是给了你五百两的定金,你不但没有给他送货,还借机走私云锦。”
韩父双手颤抖着从怀里拿出一份契书,正是韩琪歌当初亲手签字画押的那份契书。
“这是衙门里备了案的,县老爷直接勒令我们还钱,咱家连房子都卖出去了,才把银子凑齐啊。”
韩琪歌抢过契书,恨得咬牙切齿,钱家竟然如此算计自己!这仇自己一定要报!
那狰狞的面目,看的钱父心惊肉跳,好在韩琪歌的心思并不在这上边,他问道:“家里还剩多少钱?”
韩父垂下头,哽咽道:“儿啊,爹没本事拿那麽多银子,不过我也打听到了,你这四十板子是在公堂上打,这种一般不会下死手。
咱家还有二十多两,爹再打点一下,让你少受点罪,反正你是男娃子,也不怕被人看。”
韩琪歌才突然意识到他要面临什麽,脸立刻白了,公堂上!四十大板!
这见鬼的古代世界,打板子是要脱裤子的!!
他拼命逼着韩父想办法,可一百两,哪里是想办法就能想出来的。
一月期限过了後,韩琪歌就被压着按在了公堂上,後边围了成群的百姓,然後,他就在衆目睽睽之下,被扒下了裤子。
还不等韩琪歌羞愤,那胳膊粗的板子就狠狠打了下来,他立刻惨叫一声,剧烈的挣扎起来,却被人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板子一下一下落下,韩琪歌挣扎的力度和叫声越来越小,等刑罚结束,他已经几乎昏了过去。
韩父把人背着带去了客栈,剩下不多的银钱,只勉强找大夫抓了药回来。
劣质的金疮药涂在伤处,韩琪歌立刻剧烈挣扎起来,却被韩父硬按着给上了药。
没有钱,就连吃的东西也只是糙米煮的粥,每天上药更是和上刑一般,也是韩琪歌年轻底子好,竟然就这麽慢慢恢复了。
养了十来天後,刚能下床行走的韩琪歌却突然不见了踪影,韩父找了三天後,长叹一声,独自一人回了家。
他和韩母暂时住在楚南风家的小院里,他家的房子和田産确实卖了,但那钱,却没被人拿走。
韩父收到了一封信,信中说,如今的韩琪歌,是个借尸还魂的鬼怪,他家的儿子,早在四年前落水时,就已经身亡了。
信中举的例子十分详尽:
曾经的韩琪性情踏实稳重,现在的韩琪歌却十分跳脱。
曾经的韩琪会帮着父母做些家务,现在的韩琪歌却从没有管过这些事儿。
曾经的韩琪虽然天资不足,却勤奋好学,每天早起练字读书,现在的韩琪歌却要人盯着才肯动一下笔墨。
韩父和韩母这才想起一件事情,他们的儿子名叫韩琪,不是韩琪歌!
“他,他真不是咱们的小琪,小琪从小就是个孝顺孩子,绝对不会听说咱们变卖家资後,还只惦记着银子。”
韩父红了眼眶,“当初是我们自欺欺人,不承认小琪已经出事,才让这麽个东西占了他的位置。”
韩母也泪流满面,“如今这东西跑了,我们还是要让小琪入土为安的。”
街坊邻居听了这事儿,竟然也都信了,甚至县衙听说後,查问了一番,就把韩琪歌的籍贯划去,写上了韩家长子韩琪已身亡。
在四年前,十一岁的韩琪意外落水,等被捞上来时,已是脸色青紫,没有了气息。
韩母抱住儿子痛哭流涕时,本来已经确定死亡的孩子,突然扭头吐出一大口水。
等他清醒後,也没落下什麽毛病,韩父韩母简直欣喜若狂,比先前还溺爱三分。
就算儿子的性情改了不少,也只以为他是遭了难,被吓到的原因。
听他说梦到一个仙人,让他改名韩琪歌,能避灾祸时,二老也干脆的同意了,还特意通知了亲戚邻居改口。
“如今想来,那时候的哪里是小琪,咱们的小琪喜欢穿深色的衣服,喜欢爬树摘果子掏鸟窝……”
韩母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十分自责。
他们暂住楚南风的房间,已经浑浑噩噩了好几天,关系好的邻居天天过来陪着说话劝解,才稍微有了些精神,打算过几天租个房子搬出去。
韩家变卖了家産和田地,凑了五百两银子去还钱,那本来凶神恶煞的债主却直接把楔书给了他,没要一两银子,还给了他们一封信。
“应是楚相公发现了端倪,也多亏他的提醒,才让我们认清这东西的真面目。”
韩父长叹一声,就是看那笔迹看着有些稚嫩,不太像是楚相公的手笔啊。
韩母收拾从家里带出来的东西,想给儿子立衣冠冢时才发现,韩琪歌的东西里面,竟然没有一样小琪用过的,她忍不住又大哭了一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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