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离相济…蛟髓入药…九转火候…不能急…一丝一毫都不能错!”
真人心头默念着早已烂熟于胸的丹方与步骤,精神高度紧绷,仿若行走在万丈深渊之上的钢丝。
他知道这炉“九转紫阳丹”意味着什么。这不仅关系着一位尊贵龙族太子的性命,更牵动着龙族、道门乃至三界格局的微妙平衡。
敖闰的托付,陆吾老祖的期望,还有那躺在静室里气息奄奄的青年……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他操控丹火的十指之上。
炉内的轰鸣声似乎加剧了些许,炉身的符文亮得刺眼。
太乙真人瞳孔微缩,双手印诀陡然加快,口中低叱一声,一股更为磅礴的仙元注入鼎身。“稳住!”
他心中低吼,强行压制住炉内因药力冲突而引的能量暴动。
丹炉剧烈地震颤起来,九条火龙喷吐的火焰颜色由白转金,温度再次飙升,将周围的空间都炙烤得微微扭曲。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逸散出的热浪,让数十丈外守卫的龙宫侍卫都感到皮肤灼痛,不得不运功抵抗。
真人鬓角的白被汗水浸湿,紧贴在脸颊。他不敢有片刻分神,更不敢去想静室内的情形,亦不敢去感受花厅里弥漫的绝望。
他的世界,此刻只剩下眼前的丹炉,炉内翻滚的、承载着一条生命和无数希望的药液。
寅时……那个决定成败的时刻,正随着炉内药力的凝聚而步步逼近。
每一息,他都在与时间赛跑,与炉内狂暴的能量搏斗,更是在与那侵蚀敖烈的鸿蒙元煞死气争夺生机。
丹炉的每一次轰鸣,都像是在叩问着命运之门。
夜,在青玉静室的死寂冰冷、回廊孤影的无声煎熬、花厅烛泪的沉重愁云。
以及丹炉真火焚天的搏命抗争中,缓慢地、一分一秒地、无比艰难地向着那渺茫而唯一的希望——寅时,爬行。
整个涤尘居,仿佛都在这漫长而痛苦的等待中,屏住了呼吸。
在这片庞大寂静的漩涡中心,在紧邻着那扇隔绝了生死的青玉门扉之外,拓跋玉便是那被遗忘在时间断层里的孤岛。
她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廊柱,蜷缩在坚硬如铁的青玉地面上。
冬夜的寒风,像淬了冰的钝刀,毫无怜悯地刮过空旷的回廊,出低沉而哀戚的呜咽。
这呜咽钻入骨髓,也钻入她仅着的那一袭鹅黄色宫装里。
那宫装薄如蝉翼,是敖烈上月才命东海鲛人用最娇嫩的霞光云锦连夜赶制的,轻软柔滑,曾包裹着她被宠得如同最矜贵花瓣的身体。
他说她穿鹅黄最好看,像初春枝头最嫩的一抹新蕊。
而此刻,这曾代表无限宠溺的华裳,在凛冽的寒风中形同虚设,成了裹在她身上一层徒有其表的、冰冷的嘲讽。
寒意,起初是肌肤上针扎般的刺痛,犹如无数细小的冰针透过薄绸刺入毛孔。
很快,这刺痛就变成了浸透骨髓的阴冷,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顺着她的脊柱、四肢百骸蜿蜒游走,贪婪地夺走每一丝热气。
她止不住地颤抖,起初是细微的、牙关紧咬的克制,到后来变成无法自抑的、剧烈的痉挛。
每一次颤抖都牵动着早已冻得僵硬的关节,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蜷缩在腿侧的手指,早已失去知觉,僵硬得却似冰雕的枯枝。
她试图将双手拢到唇边呵气,那微弱的暖意尚未触及皮肤,便被呼啸而过的寒风瞬间掠夺,只留下更深的、仿佛要撕裂血肉的冰冷麻木。
脚趾在单薄的绣鞋里冻得失去了存在感,寒意从脚底心一路窜上小腿、膝盖,像冰冷的潮水,无情地淹没她。
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着,细微而急促的“得得”声,在这死寂的回廊里显得格外清晰,又格外渺小无力。每一次磕碰,都震得她麻的头皮嗡嗡作响。
她将身体蜷缩得更紧,双臂死死抱住膝盖,想把自己缩成一个没有缝隙的茧,以此抵御那无孔不入的酷寒。
下巴抵在膝头,冰冷的布料紧贴着同样冰冷的脸颊。
呼出的气息在眼前凝成一团转瞬即逝的白雾,随即被风吹散,仿佛她体内残存的最后一点生机也被这暗夜轻易抹去。
偌大的回廊,空荡得令人心悸。曾经侍立两旁的龙卫、步履匆匆的仙娥,早已不见踪影。
花厅里那令人窒息的沉重,随着众人的离去,似乎也转移到了某个看不见的、更深的角落,只留下令人心慌的真空。
拓跋玉被遗忘了。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短暂的涟漪后,沉入了无人知晓的黑暗水底,沉入这凝固得如万年玄冰的时间长河。
远处,属于客舍的零星灯火早已熄灭,只有廊檐下几盏防风的气死风灯,在风中挣扎着投下昏黄摇曳、几乎要被黑暗吞噬的光晕。
那光晕的边缘,勾勒出她蜷缩在巨大廊柱阴影下的、伶仃而渺小的轮廓。
更漏,在这隔绝的涤尘居深处,连计时的滴答声也消失了。
时间的流逝,只剩下头顶那片墨蓝天幕上,星辰极其缓慢、几乎难以察觉的位移。
她仰头望着,目光空洞地追随着一颗最亮的星子,它像一颗被钉在冰冷琉璃上的银钉。
上一刻看它,似乎还在中天,此刻却已沉向西垂。寅时……那如同彼岸灯塔般微弱的希望标记,依旧遥不可及。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而粘稠,拖着沉重的步伐,碾过她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
寂静是另一种酷刑。唯有风穿过廊柱缝隙的呜咽,与涤尘居悬崖下方隐约传来的海浪拍打沙滩的声响,断断续续地撕扯着这沉重的静默。
甚至丹房方向隐约传来的、沉闷如心跳的炉火轰鸣,都被这无边的死寂放大,变成敲打在她心鼓上的重锤。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冻僵的血管里艰难流淌的、滞涩的声音。
这份寂静,比花厅里那几乎凝固的忧愁更可怕,因为它连分担的人都没有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