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秋背着她提前准备好的药箱,里面有一些她根据资料尝试配比的、具有一定触杀作用的植物药剂(如混合了烟叶水、苦参汁液等),虽然效果未知,但总要一试。老支书则迅组织第二批支援劳力和后勤保障。
当秦建国、孙卫东等人赶到北坡那片荒草滩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只见一片大约两三亩地的荒草地上,密密麻麻覆盖着一层黄褐色的蝗蝻,它们相互拥挤着,蠕动着,跳跃着,出令人头皮麻的“沙沙”声。虫群的密度极高,几乎看不到下面的草地,远远看去,仿佛地面本身在流动。
“我的老天爷……”一个年轻社员声音颤。
“都别愣着!动手!”孙卫东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赤着膊,操起一把绑着破麻袋的大扫帚,怒吼着冲进虫群,奋力扑打。扫帚过处,一片蝗蝻被拍扁或扫飞,但更多的立刻跳跃着填补空缺。
青年突击队的队员们见状,也压下心中的恐惧,纷纷冲上前,用木杆拍,用扫帚扫,用脚踩。有人张开麻袋,沿着虫群边缘驱赶、兜捕。一时间,人影晃动,扑打声、呼喊声、虫体被碾碎的噼啪声混杂在一起。
然而,蝗蝻的数量实在太多,个体的扑杀效率极低。而且这些虫子异常灵敏,扑打这边,那边跳起,难以形成有效歼灭。队员们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但虫群的规模似乎并未明显减小。
王彩凤开着拖拉机赶到,看到这混乱而低效的场面,心急如焚。她跳下车,喊道:“这样不行!太慢了!得想个办法圈住它们,集中消灭!”
沈念秋观察着地形和虫群范围,快思索着:“它们现在集中在这片草滩,怕水!如果能引水过来,或者用火……不行,火太危险,容易引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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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建国环顾四周,目光落在王彩凤的拖拉机和车斗上,又看向那片荒草滩边缘的一道浅沟,脑中灵光一闪:“挖隔离沟!把这些虫子围起来,防止它们扩散到饲料基地和旁边的谷子地!然后在沟里撒药,或者用土埋!”
“对!挖沟!”孙卫东立刻赞同,“彩凤,你的拖拉机能不能帮着拉点工具,或者干脆用犁头试着开一道浅沟?”
“我试试!”王彩凤毫不犹豫,跳回驾驶座。拖拉机轰鸣着,她小心翼翼地操纵着,试图用后面挂着的备用犁铧在虫群外围犁出一道深沟。但荒地草根盘结,拖拉机行进缓慢,效果不理想。
“还是得靠人力!”秦建国当机立断,“卫东,分一半人继续扑打,减缓它们扩散度!另一半人,立刻回屯取铁锹、镐头!快!”
立刻有人飞奔回屯报信。很快,老支书组织的支援队伍扛着几十把铁锹、镐头赶到了。不需要更多动员,社员们立刻在沈念秋和孙卫东的指挥下,沿着虫群外围约一米远的地方,开始奋力挖掘一道深、宽各一尺多的隔离沟。这是一场与虫群扩散度的赛跑。
男人们挥汗如雨,铁锹翻飞。妇女们也不甘示弱,帮忙清理挖出的土块,夯实沟壁。王彩凤则开着拖拉机,车头灯亮起(她临时接上了线路),为即将到来的夜晚作业提供照明。
就在这时,屯子里以虎子和猛子为的打猎队,听到消息后,也带着工具赶来了。他们常年在深山老林活动,对付各种虫蛇野兽更有经验。老猎户,一位须皆白但眼神锐利、身手依然矫健的老爷子,蹲在沟边看了看虫群,又抓了一把土闻了闻,对秦建国说:“支书,光挖沟拦,怕是拦不住全部。这东西跳得远,还会叠罗汉。得在沟里加上‘料’。”
“老把叔,您说加什么料?”秦建国恭敬地问。老猎户在屯里威望极高,经验丰富。
“石灰!最好是生石灰!撒在沟底和内侧,这玩意儿烧得慌,虫子不敢过。再不济,多弄点草木灰也行,能腻乎住它们翅膀腿脚!”老猎户沉稳地说道。
“石灰!”秦建国一拍大腿,“合作社建烘干房的时候还剩一些!快去取!”
立刻有人跑回合作社仓库。很快,几袋生石灰被运来。社员们按照老猎户的指点,小心地将石灰撒入挖好的隔离沟底和内壁。白色的粉末扬起,带着一股呛人的气味。
同时,老支书也在屯里动妇女老人,收集各家灶膛里的草木灰,用筐篓装着源源不断送来。
隔离沟在众人齐心协力下,终于抢在天黑前初步合拢,将大部分蝗蝻包围在内。沟底铺上了石灰和草木灰。果然,试图越过隔离沟的蝗蝻,一接触到石灰便剧烈挣扎后退,落入草木灰中的也行动大为迟缓。
“现在,集中力量,消灭沟里的!”秦建国嘶哑着嗓子下令。
扑杀队士气大振,各种工具齐上阵,重点清理被限制在隔离沟范围内的蝗蝻。用扫帚将虫子扫进沟里,用铁锹拍打,用土掩埋。沈念秋也将她配制的草药水喷洒在虫群密集处,虽然不能立刻杀死所有,但也起到了一定的驱赶和抑制作用。
战斗持续到月上中天。靠着提前预警、迅反应、集体的智慧和力量,特别是关键时刻老猎户提出的石灰隔离法,这片突然爆的蝗蝻聚集点,终于被彻底扑灭。社员们累得几乎虚脱,或坐或躺在草地上,看着那片被翻搅得一片狼藉、布满了虫尸和石灰草木灰的荒地,心有余悸,却也充满了胜利后的疲惫与欣慰。
经过清点,隔离沟内扑杀的蝗蝻,装满了十几个麻袋,重量惊人。若非现及时、扑灭得力,任由这批蝗蝻成长、扩散,后果不堪设想。
“多亏了老把叔的法子!”孙卫东抹着脸上的汗和泥,由衷地说。
老猎户摆摆手,抽了口旱烟:“老祖宗传下来的土办法,有时候比啥都管用。不过,这事儿没完,这片地处理了,别处保不齐还有。”
秦建国深深点头:“老把叔说得对!这次是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各生产队的巡查不能松,范围还要扩大!虎子,猛子!”
“在呢,支书!”两个精壮的猎手应声上前。
“你们打猎队,常年在山里转,对地形熟。从明天起,巡查的任务,你们要多承担!特别是人迹罕至的沟壑、荒滩,一旦现蝗蝻迹象,立刻报告!”
“放心吧,支书!包在我们身上!”虎子拍着胸脯保证。
王彩凤看着拖拉机车斗里那些空了的石灰袋和草木灰筐,又看了看疲惫不堪的社员们,心中那个“机械化”、“科学化”的念头更加强烈。如果能有高效的喷雾器,如果能有更先进的预警机制……她暗暗攥紧了拳头。
这场突如其来的蝗蝻歼灭战,虽然胜利了,但也消耗了靠山屯大量的人力物力,并且让所有人都清晰地认识到,潜在的威胁依然存在。夏锄在继续,但田间的气氛更加凝重,巡查成了每日必修课。沈念秋更加忙碌,她不仅要指导田间管理,还要不断搜集、试验各种防治蝗虫的土法和可能获取的有限农药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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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公社传来了好消息和坏消息。好消息是,靠山屯及时现并扑灭蝗蝻聚集点的事迹得到了公社的通报表扬,要求各生产队学习靠山屯的警惕性和组织能力。坏消息是,邻县部分区域确实生了蝗灾,蝗群正在移动,虽经扑杀,但形势严峻,要求所有周边公社做好应对蝗群入侵的准备。
压力,再次如同乌云般笼罩在靠山屯上空。他们面对的,可能不再是小规模的蝗蝻,而是遮天蔽日的成虫蝗群。
秦建国召开紧急会议,眉头紧锁:“根据公社通报和打猎队巡查的情况,咱们屯目前内部暂时安全。但谁也不敢保证,迁徙的蝗群不会路过咱们这儿!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成虫会飞,挖沟拦不住了。”老支书沉声道。
“只能用烟熏,用声响驱赶,或者……”沈念秋顿了顿,“如果有条件,大规模喷洒药剂是最有效的。”
“药剂……公社农技站那点储备,根本不够全公社用的。”秦建国摇头,“而且咱们也没有大型的喷洒设备。”
王彩凤忍不住开口:“支书,咱们……咱们能不能自己想办法做点土烟雾弹?或者,把合作社那台旧的、修好的柴油机用上,接上管子喷水?虽然杀不死虫子,但能不能起到一点驱赶作用?”
“还有锣鼓!铜盆!所有能弄出大动静的东西都准备好!”孙卫东补充道,“蝗虫怕响声!”
“对!”老猎户也点头,“烟、火、响声,都是老祖宗用的法子。咱们还可以在多准备一些浸了煤油的火把,必要时点燃,形成火墙,虽然不能大面积用,关键时候挡一下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