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衿正要跪,却被虞晚挽住了手臂,阻拦了这个动作。
他身形一顿,顺从地依着她的力道站直了身体,随即反手用自己的手掌覆住了她挽在臂上的手,似在无声地分享着温度。
“公主?”钦差欲言又止,却识趣地不再追问。
栖雪台跪了一片,唯有三人站立。
明黄卷轴打开,钦差开始念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凡朝廷册封勋爵,无朕亲笔勾决,任何人不得擅杀。”
圣旨念完,钦差将其卷起,双手捧着送到虞晚面前。
“四公主殿下,可还有异议?”
虞晚没出声,也没伸手去接圣旨。
场面一度僵持时,钦差身後突然爆出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裴承砚大笑不止,直将眼泪都笑出来了。
死里逃生後,他面上所有的僞装的神情都已不在,满脸都是阴鸷和凶狠,挂在一副横肉之上分外骇人。
裴承砚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一身衣袍的混乱,狠狠吸了一口气。
他盯着虞晚,声线异常诡异,压低着声音,用悄悄话一般的声线说着:“四公主,想杀我?”
“我来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的。”他脸上的悲痛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混着劫後馀生与积压已久的怨毒,“你知道那场火烧得有多旺盛吗?到处都是枯草,泼上柴油,那火烧得十里八方都能看见。”
裴承砚故意顿了顿,见虞晚脸色白了几分,才慢悠悠地继续说着,尽管声音里还带着颤抖,却掩盖不住那股子发自内心的愉悦。
“那火烧得真旺啊,皮肉烧焦起先可香了,像烤鸡的味道,公主殿下肯定吃过吧?”
“滋滋冒油的烧鸡。”
“可不用多久啊,便是彻底焦糊的臭味,真是难闻极了。”
他後退一步拉开距离,却字句极尽详细,狠命往人心窝子里戳,似是只有这样才能宣泄他心中被压制多年的恶气。
“你知道他最後是什麽模样吗?皮肉都只剩一块焦炭了,黑得看不出面容来。”
他声音提高,让在场每个人都听见他的话语:“诸位可知晓,我为何知晓四公主身边这人是赝品?”
“因为我亲眼看见我儿从火场里被擡出来的!那是本侯曾引以为傲的嫡子,浑身焦黑就躺在那里!”
“本侯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件尚完好的衣裳给他穿上,好生下葬……”
裴承砚看着虞晚明明手臂都在发颤,面色还是一副平淡的样子。
天知道他有多想将这张总是高高在上,平淡无波的脸给撕烂!
“别自欺欺人了,四公主殿下。”他收尾时,用着最悲悯的语气,清晰地念出来。
“瑾儿已故去。”
“他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
虞晚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宛若在看一只上下蹦跶的小丑。
唯有那指尖用力地按在暖炉上,指尖由白转为失血的乌紫色。
此时,一只手伸了过来,动作轻柔地将那个几乎被捏碎的暖炉从她手中拿了出来。
是苏子衿。
他似是想再次伸手去给她暖手,却被轻轻拂开。
虞晚视线掠过裴承砚,落在袖手旁观的钦差身上,接过圣旨,声音却平静得如一潭死水,却好似风雨欲来。
“父皇真是……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