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竟空无一人?
连个负责洒扫的婆子也没瞧见,偌大的府内空空旷旷,没有一丝活人气。
若非干干净净,不然真与荒废的府邸无异。
为什麽?
苏子衿扶住门框,忍住眼底猛然传来的眩晕,心底的悲凉一点点漫开。
所以,他还是被抛弃了吗?
把他扔在公主府,与留在扬州,有什麽分别吗?
也是……
她的未来,不会只是公主。
而他,不过是一个能随手丢弃的戏子罢了。
她玩腻了,就不要他了……
苏子衿拽过床边外袍披在肩上,一步步朝外走去。
双腿沉得像绑上练圆场步的沙袋,可每一步都好茫然,像戏台上每一步都踩错了鼓点。
他路过被填上的枯池,嗅到满腔的土腥味。
走进空荡的回廊,梧桐树光秃秃的枝条纵横交错在眼前张牙舞爪。
拐过一个转角,视线陡然开朗,壮观的庭院中坐落两殿和若干小房间。
书房与主寝很近,而右殿也离主寝很近。
唯有他居住的左殿,像个凭空而生的异类,孤零零地缩在府内最角落。
他最终在庭院停步,正中是主殿,左边是书房。
然後是……他从未被允许进入过的右殿。
苏子衿侧头望去,与主殿一般规模的右殿,连最高处的牌匾都被擦得光亮,打理得仿佛有主一般。
可他很清楚,这里面是什麽。
心底的酸意几乎要涨出来了。
她把他扔在了这儿,那她心心念念的裴瑾呢?
他……想看看。
苏子衿迟疑了一会,再迈步时,步伐异常坚定。
大殿正中心挂着一个牌位,先前他看见的凹槽被修复得几近完美。上面刻着裴瑾之位四个大字,下面摆着乳白的长明灯。
苏子衿看着牌位,字迹金漆流转刺目至极,他心脏蓦然抽痛一下。
他几乎是逼着自己将视线从那牌位上挪开,落到墙边一排高大的衣柜上。
里面摆放着许多衣物,尺寸从孩童到及冠,一应俱全。面料更是奢华到流光溢彩,哪怕是同一种雪青色,春日的薄如蝉翼,冬日的裹着银狐毛,还有许多他只在戏文里听过的各种样式。
每一件都能让戏班里最红的角儿当做压箱底的宝贝。
这里,有满满一面墙。
而衣物通常定做才最合身,可她还是准备这麽多的成衣,生怕委屈了裴瑾……
苏子衿想起自己那几件被留在扬州的衣服……对比起这满墙的衣服……
他忽地想笑。
自己到底有多不自量力才会妄图跟裴瑾比。
苏子衿拖着步子走在殿中,脚步声在安静的殿中显得格外明显。
右殿除了衣柜,最多的便是琉璃柜。
他目光扫过那些孩童才会玩的九连环和小木马,又落在一册册被翻阅到起了毛边的书卷上。连一把扇骨有了裂痕的旧扇子,都被郑重地摆在丝绸软垫上。
每样东西都被精心打理着,没有一丝尘埃。
每一处都显露出主人的用心。
苏子衿停住脚步,他不想继续看下去了。
心里的酸意转变为尖锐的刺痛,乃至于生出强烈的恶意与憎意。
他甚至开始希望裴瑾和他一样,是被她忘了,所以一起丢在了这里。
苏子衿不再往前走了,静静站在唯一的桌子旁,努力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心绪,和下一秒就要软倒的身体。
“姐姐……”他低声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