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
他终于明白,在绝对的权势和力量面前,反抗已经彻底失去了意义。
死都成了一种奢望。
搭建戏台的木板传来沉沉的落步声。
锦衣卫声音冷硬,走上戏台:“公主殿下有令,金玉班即日起解散,伶人遣返原籍。班主苏贵,圈禁京中,听候发落。”
戏楼转眼便空了,那些肮脏的老爷们都被拖走,就连班主都被一并拖走。
戏台空空旷旷,本该安静得令人心慌。
可一股极其陌生的暖意,游走在四肢百骸。
苏子衿猛地吸口气,空气中再无烟酒臭味,没有令人作呕的下流视线,只有那若有若无的一缕清苦香。
劫後馀生带来的虚脱感几乎要抽走他的脊梁,若非还跪着,他险些要瘫软在地。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思绪都被冲散。
所有震撼丶恐惧丶反抗与不甘被冲刷,七零八落後只剩两个字。
无力。
苏子衿跪在地上,微仰起头,望向二楼栏杆处。
刚擡头,便不偏不倚对上了虞晚的视线。
她的双眸很美,却如深冬结冰的湖面,冻得人心发慌。
再无半分他曾看到的柔软,反而像在打量什麽脏东西。
一股酸涩从胸口冲到鼻腔。
他本该难过的,可在这压倒式的权势面前,所有情绪都苍白得可笑。
她厌弃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痛意之下,竟还涌起一丝悲哀的庆幸。
至少,不是那些令人作呕的人。
他终究逃不过这任人玩弄的命运。
但至少……是她。
苏子衿避开她的视线,猛地低下头,双手死死攥着水袖,将那柔软的缎子捏得皱巴。
有风带着药味送到鼻尖。
起先淡不可闻,随後一点点浓郁起来。
散发着透不开的苦味,盖过了他身上劣质的脂粉气。
脚步声很轻,轻得像雪花落地,却一下又一下落在他的心上。
直到视线内出现那双精致的凤履,凤凰合该用鲜艳的颜色,偏偏落在那极浅的雪青色上。
苏子衿将头又向下一寸,极力压下骨子里叫嚣的耻辱心,努力回忆着徐嬷嬷教过的姿势,将脆弱的脖颈尽数露在外,呼吸都放轻些许。
他恨透了自己这副模样。
可人,合该……认命?
这个念头刚升起,便听见她的声音。
“擡起头来。”
虞晚看着少年一点点将头擡起,视线始终低垂,睫毛扑朔着,隐约还有些湿意。
他面上还覆着戏妆,身上的衣服被苏贵扯得松垮。
那刻意摆出的姿势,导致戏袍散开得愈发多,俯视时几乎是一览无遗。
修长的脖颈而下便是莹白又有些消瘦的肩头,连更下方殷红的朱点都若隐若现。
虞晚手指微缩,眉间轻蹙。
他这副模样,更碍眼了。
“收起你这般作态。”
她的话音落下,便看见面前的少年身体一抖,那本就殷红的胭脂打在眼尾,竟是越发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