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谷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阳光洒下,驱散了魔气,却驱不散六人心头那沉重得近乎凝固的迷雾。青铜逆阵归于平凡,仿佛刚才那逆转乾坤的混沌光芒只是一场集体幻觉。手中玉佩冰冷刺骨,明确地宣告着师尊孤辰存在的痕迹已从这世间彻底抹除。
然而,那古老符文投射的星空画卷,那神魂深处响起的沧桑之音,以及“岁月之证”、“逆命之契”、“渡忘川”这些字眼,却像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刻在她们的灵魂里,无法忽视,无法遗忘。
“那声音……称师尊为‘钥匙’。”凌霜的声音干涩沙哑,她紧握着那柄恢复平凡的断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的牺牲,他的罪与劫,都是为了开启某扇‘门’?”
苏瑶蹲下身,指尖拂过温润的地面,那里曾被魔气腐蚀,此刻却生机盎然。“这力量……越了我们的认知。它净化了魔气,修复了创伤,却对魔魇的去向只字不提。它究竟是什么?”
“是规则。”墨璇凝视着脚下看似普通的阵基,眼中充满了对未知领域的敬畏,“一种凌驾于我们修行体系之上的、更本源的规则。师尊布下的并非简单的防御或杀阵,而是一个……触装置。以他的彻底消散为代价,引动了这股力量。”
赤练烦躁地抓了抓头,妖力在她周身不稳定地窜动:“也就是说,那老东西……师尊他,连自己最后的魂飞魄散都算进去了?就为了触这个莫名其妙的契约,留下一个更莫名其妙的谜题?”
“恐怕是的。”星眸虚弱地靠在一块岩石上,命盘的裂痕触目惊心,“我的天命之术在此地完全失效,仿佛有更高层次的力量屏蔽了一切。‘忘川’……我在任何古籍、任何天机碎片中都未曾见过这个词。它不像是一个地名,更像是一种……状态,或者考验。”
妙音轻轻抚过崩断的琴弦,眼神空洞而哀伤:“《思音》未绝,他却已不在。如今连为他弹一曲安魂都成了奢望。这‘忘川’,若真能通往他所去的方向,纵是刀山火海,我也愿渡。”
就在这时,那青铜阵基中心,原本镶嵌古老符文的位置,突然荡漾起一圈水波般的涟漪。涟漪中心,并非再次出现星空画卷,而是缓缓浮现出一物——一枚巴掌大小,造型古朴,通体呈现混沌色泽的令牌。
令牌之上,没有任何文字,只刻着一条蜿蜒的、仿佛在流动的河流图案,与之前画面中那条由无数光点组成的星河有几分神似,却更加抽象,更加神秘。
无需言语,六人的目光瞬间被这令牌吸引。一种无形的召唤,从令牌上散出来,直接作用于她们的心神。
凌霜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伸手握住了那枚令牌。
入手冰凉,却并不刺骨,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安定感。就在她接触令牌的瞬间,一股庞大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她的识海,同时也分出一缕,汇入其他五人的心神。
那不是语言,也不是画面,而是一种纯粹的“认知”。
她们“知道”了,这枚令牌,名为“渡舟”。
她们“知道”了,“忘川”并非冥府之河,而是一条横亘于真实与虚幻、存在与遗忘之间的“时光与因果之河”。
她们“知道”了,欲开“门扉”,需以“渡舟”为引,集六位至尊本源之力,共同横渡“忘川”。而渡川的终点,便是那契约中所指的“门扉”所在。
她们还“知道”了,渡川之旅,凶险万分。河中沉浮着无数迷失的时光碎片与因果残影,稍有不慎,便会被同化,成为河流的一部分,永世沉沦,忘却所有。
更让她们心神剧震的是,信息流中隐约透露出一丝天机:在那“门扉”之后,她们或许能找到扭转一切的契机,甚至……可能与某个早已湮灭于时光中的存在,产生一丝微乎其微的交集。
这个认知,让六颗本已死寂的心,骤然迸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有机会……还有机会!”苏瑶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师尊他……或许并未完全……”
“不一定是他。”墨璇保持着最后的理性,但眼中也燃起了火焰,“但那‘门扉’之后,必然有改变现状的可能!这是唯一的线索了!”
赤练咧嘴,露出一抹混合着痛苦与决绝的笑:“管他后面是什么,总比在这里枯等绝望强!这‘忘川’,老子渡定了!”
星眸挣扎着站直身体,尽管命盘已损,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我会找到渡过‘忘川’的路,哪怕耗尽最后一丝天命之力。”
妙音将断弦的古琴小心收起,重新取出一具备用的素琴,指尖轻触琴身,已有新的旋律在她心中酝酿:“我便以这琴音,为我们的‘渡舟’护航。”
凌霜将“渡舟”令牌紧紧握在掌心,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指引方向的微弱力量。她环视五位师妹,从她们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