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将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宋娘子今日,恐怕真是命数已尽。
饶是身为太医令的方医师,如今也没有十成的把握能够将宋华阳扎醒。冷汗冒了一茬又一茬,他迟迟不肯施最後一根针。
在宋华阳的不懈努力下,她的眼睛总算睁了一条缝。细弱的光争先恐後地钻进,眼前的景象逐渐明晰。
一张模糊的脸占满了宋华阳整个视线。
瞳孔逐渐聚焦,她的眼球一转,通过那条缝,只能看见一张憋成了菜色的脸,脸下的手中是一根针样的东西。
宋华阳的声音在识海中叫嚣:“这老翁倒是快点啊!你这一针扎下去我不就醒了吗!”
她的内心在疯狂咆哮,然而听不见的方医师依旧不为所动。
方医师再次拿起银针,对着宋华阳纤细的腕部比划,久久不肯下手,刚鼓起的气一下子泄尽。
他起身行礼:“殿下,若此针不成,宋娘子当真是没有活路了。”
“少些废话,若此针下去,宋娘子并未苏醒,那算是她命中有劫,我不会治你的罪。”永安强撑着力气施令,“若因你耽误时机,害得宋娘子不治身死,我才要重重罚你,届时恐怕是要以命抵命的。”
话落,她神色微敛:“如今要不要继续,方医师自行定夺。”
方医师擡起袖子,不知是第几次抹去自己额头的汗。
他重又跪坐在榻前,终于下定决心。
一针下去,宋华阳没睁眼,直接弹射起身。
她甩着右腕,嘴里不停嚎叫:“疼疼疼,这位医师,你对病患可否温和一些啊。”
方医师吓得大惊失色。
原先还好好躺在床上的人忽然坐起身来,一边上下挥舞着扎满了银针的手臂,一边不断叫喊着。方医师仿佛见了鬼,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还没开口,宋华阳又不满地质问:“你们都是何人,这是何处,我怎会在此?”
眼见着形势逐渐脱离了掌控,永安大长公主将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方医师拉到一边。
她不断瞄向宋华阳的方向,言语中尽是担忧:“这难道就是所谓的遗症?宋娘子虽被救活但是坏了脑子从此痴傻?”
“这……”方医师先前从没试过这个法子,自然也没见过这种情况。
眼前是得罪不起的大长公主,耳边是宋华阳喋喋不休的问话,他脸色一沉,弄不懂是哪里出了岔子。
“臣无能,殿下还是另寻高明吧。”
说罢他像是怕大长公主怪罪,假托有事,落荒而逃,临出门前还差点绊了一跤。
其馀几位医师也纷纷寻了借口,匆匆离去,仿佛身後有什麽洪水猛兽在追赶。
宋华阳还没问出什麽有用的信息,屋里的人就已走了七七八八。最後,只剩下那位衣着不凡的女子。
看来是问不出什麽了。
宋华阳叹了口气,擡起手想要去揉酸胀的眼,却感到整个胳膊酥麻难耐。
她一低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腕部扎满了银针,像是那个刺猬化形一般,光是一眼,就令她忍不住龇牙咧嘴。
永安大长公主顶着那双哭过还未消肿的眼,缓缓坐在床沿。
她托起宋华阳的右腕,轻柔地将她腕部的银针尽数拔出,包在一旁的方帕中,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宋华阳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怎麽也想不出她的身份。
她在心中盘算了一瞬,突然有了个好想法。
“我问你答。你是何人?与我有何关系?”
永安虽不知宋华阳在搞些什麽名堂,却还是如实回答:“永安大长公主李澄淑,你的表姊。”
“现在是哪年?”
“大和八年。”
“大和?”宋华阳的脑袋一阵刺痛,她痛苦地闭上眼,左手腕在眉心用力地揉了几圈。
李澄淑的声音轻柔,如二月春风,化开了宋华阳的痛:“还有问题吗。”
“当然。”宋华阳答得毫不犹豫,“那个,我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