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澄淑方才说在她的宫里塞了人……
看穿了郭氏内心的猜测,李澄淑规整着棋子,擡眸看了她一眼。
“刚才是骗你的,桂枝回府时看见一辆马车从大长公主府往皇宫去,她屋里又没了人,所以我才会找来。”
她一顿,不小心将黑子白子混在了一处。
“马车太普通,看不出是谁派的,所以我在皇宫找了个遍,最後才来你这,明日李昂应该也会来找你的。”
李澄淑说完,小心地将混进白子中的黑子捡出,扔在了一旁。
她起身:“你的话不无道理,就让她留在这吧。但是要让我听见她出了什麽事,你最好提着人头来见我。”
她垂眸,长睫打下的阴影遮住了她的眼。
距离计划的实行还要小半年,这期间,宋华阳绝不能出意外。
…
是日天晴,李澄淑说的没错,李昂一下了早朝,便往郭氏宫里来。
“祖母。”
他的礼数周到,挑不出一丝毛病。
郭氏喜静,自从父亲去後,李昂鲜少能见到她,来请安十次有九次都是无功而返。
唯二的两次被召见,还是在郭氏听闻他要娶宋华阳时,以及纳枫华时。
郭氏面前仍是昨晚的那盘棋,这盘残棋,她已经研究了十多年了。
“坐吧。”她的声音缓慢丶沉稳,做足了姿态。
李昂没有同她客气,盘腿坐在垫子上,与她相对。
残棋坐落在他们二人中央,长久的寂静,已然成为这麽多年来他们二人的默契。
李昂微微低头,每一次他来,都是这样的场景。
这盘棋其实很简单,不管对方怎样挣扎,都已是郭氏必胜的局面了。
“早闻父亲说,祖母的诱杀很厉害,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他这样没由来的一句话,终于让郭氏擡起头。
这些年来,她似乎从未好好看过这位好孙子,这位仁厚之名在外的孙子。
“你是来质问我的吗?”
“孙儿不敢。”
李昂将面前的残棋打乱,一颗颗收回玉制的棋罐。
这样的动作,他做过许多遍,每一次刚打乱棋局,便会被制止,但是这一次,郭氏没有。
“祖母,过去已然成为无可追回的过去,你我都放下吧。”
郭氏瞧着他的动作,蓦地笑了一声。
“你在你父亲的儿子里不算最出衆的,但却是最好掌控的,因此你才会被王守澄选中。没想到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自以为选中了一头温驯的鹿,实则却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狼。”
“这样不好吗?既是为了父亲,又是为了孙儿自己。”
郭氏不发一语,就这样久久地凝视着他的脸。
李昂感觉得到她的视线,收棋的动作渐渐僵硬,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做。
他知道自己长得和父亲有五六分相似,看到他这张脸,总是会让祖母想起那早逝的父亲。
良久的沉默,终于,郭氏擡头望天,酸涩的眼眶终于承托不住眼泪的重量,缓缓坠出两条透明的线。
“你这样很好。宋娘子到地下场去了,用我的身份。”
李昂脸色骤变,郭氏恍若未觉。
“今天是斗兽场一年一度的混搏大赛。”
她话还没说完,李昂已经不见了身影。
“你们为何,全要败在宋氏的裙下,就连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