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的气息逐渐消散在空气中,昭示着今晚的一切,他都应该忘记了。
哪料到身旁的沈适忻忽然一个踉跄,多亏他反应快擡了一手,才免得两人一起摔个狗啃泥。
“你要做什麽。”谢璇衣冷眼看过去。
沈适忻额上满是冷汗,笑得极力又勉强,“没什麽,脚滑罢了,无妨。”
谢璇衣「哦」了声,没有再问。
接应的人马扶两人上了驴车,在土路上晃晃悠悠,土色在周遭的田野与密林之间毫不惹眼。
两个今夜搅弄风云的人物,悄无声息地远离了风暴中央。
谢璇衣闭目养神,却紧紧皱起眉毛,左右不得安宁。
到达接应点的宅院,谢璇衣很快倒锁起房门,只留下一盏灯火微弱的烛台照明。
方才还强装无事的沈适忻却惨白着脸色,扶着墙剧烈咳嗽起来。
谢璇衣只当他是旧病,不料想突然加剧,阵阵干呕,听着格外撕心裂肺。
他这才撂下烧开的热水和衣袍,驻足桌旁。
“死不死得了?”他说话不好听,伸手要去拽对方一把。
沈适忻猛然顿住,躲开他的视线,惨然一笑,还先紧着安慰对方,“不打紧,你不用管我的。”
谢璇衣倒不客气,甩下手。扭头便去梳洗了。
到最後,还好心好意给沈适忻留了些净水。
等到各自整理完,最後确认过门窗,谢璇衣推过桌凳挡好门扉,这才寻了窄小古旧的床铺,搭上薄薄的被子,和衣而卧。
今日不过是任务的第一步。
明日,才是他真正要面对的恶战。
各方势力纷纭,让他的确很头疼。
正午夜,他突然听到些动静,敏感的神经立刻活跃起来。
谢璇衣翻身下床,慢慢摸到沈适忻所在的里间。
没有看到预料之中的刺客,谢璇衣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放了回去,手上一转,一瞬长刀收回。
随即又有几分恼火。
声音的来源……谢璇衣偏过头,看向榻上并不安生的沈适忻。
点燃火烛放在床头,谢璇衣探身看过去。
他上身的衣带宽松,领口开了大半,露出有力的胸腹,和密密麻麻不忍直视的伤口。
有伤风化。谢璇衣闭了闭眼,刚要发发善心替他拉上,手腕忽然被人攥住。
他很少听到沈适忻哽咽的声音,或许只有在梦里。
谢璇衣扯不开,垂眸看过去。
男人眼底斜挂着一行清泪,眉头紧皱,嘴唇微动。
沈适忻在流泪,在哀求。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梦中人开口。
“璇衣,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走。”
谢璇衣深吸一口气,却又觉得气恼,明明现在拽得他手腕疼的人是沈适忻。
卖惨的却还是沈适忻,好处倒是全占了,显得他不太通情理似的。
他想擡起手,指尖无意擦过,沈适忻额头热得像是藏了一团火,还不断喃喃碎语。
“我知道错了,你留下,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
听着对方梦里也没了牙尖嘴利的条理性,只剩下口中车轱辘话来回滚,谢璇衣不觉好笑,恶趣味地在他耳畔低声道:“不好,不可能,你尽管去痴心妄想。你一辈子也别想再找到我。”
没想到梦中人还能交流,沈适忻的泪顺着脸颊落在枕上,攥着谢璇衣骨节发白。
“不,不要,要杀要剐……都可以,我的命全在你手里。”
这句话反而像是挑起他某处执念,沈适忻倏然松了手,习惯性地在手边摸索,攥紧了一只银亮的物什。
“对……还给你,我不能,不能接着这麽茍延残喘……”
这段谢璇衣全然听不懂,却瞧见这病号尽管在梦中,仍然下手狠厉。
被後来磨尖的小刀瞬间斩开手腕上的皮肉,谢璇衣连伸手阻止都来不及。
如此迅疾,显然是重复多次,都産生肌肉记忆了。
谢璇衣这才强行伸手压下他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