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水冰冷刺骨,而现在江泠只是一介凡人,或许比凡人还不如。他修为尽失,经脉寸断,要是放任不管,怕是活不了几日。
灵气一荡,掀起衣角,化去一身湿冷。
江泠还是在打颤。
沈自舟不自觉地收紧了臂弯,才发现江泠很瘦。又因为身负重伤,这点瘦又有些病弱的意味,掌骨几乎要突出来,支棱在白玉般的手背上。
他快步走回房间,将人扔回到了床榻上。
说是扔,在摔入床榻的一瞬,还是用灵气裹挟着轻轻放下。
在收手的那一瞬,他听见江泠说:“我只是想见你。”
沈自舟意味复杂:“只是想见我?”
江泠咳嗽了一声,支撑着要坐起来,可体力不支,颤巍巍就要跌下。
沈自舟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伸手去扶。
一入手,肩膀消瘦得吓人,连一点肉都摸不到。
江泠的声音打着颤:“我知道你恨我丶厌我,恨不得杀了我。”他伸手攥住了沈自舟的衣角,“如果不是这样,你会来见我吗?”
有时候,适时的坦诚更容易让人动容。
沈自舟不为所动:“诡计多端。”
话中讥讽,只是一动不动,并未放手。
江泠轻叹:“只是对你。”
沈自舟沉默片刻,眼瞳中浮现了一抹复杂,最终化作一句:“我不信。”
江泠说得确实是大实话。
除了沈自舟,谁能让他这麽大费周折?
江泠轻轻道:“阿渡。”
沈自舟心绪起伏:“别喊这个名字。”他咬牙切齿,“你不配。”
阿渡。
这是沈自舟的小字。
自舟自渡,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这麽唤他。
江泠没有理会:“阿渡,我马上就要死啦。”他的双目黯淡,意外的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只是在临死前,我想多看看你。”
一个又一个的“死”字刺耳。
沈自舟觉得在骗人。理智告诉他,这是真的。
江泠确实快要死了。
这具残破的身体支撑不了他太久。
要不了多久,曾经名震四海的魔尊,或许就会寂寂无名地死在这个角落。曾经的辉煌,化作历史,被滚滚浪潮淹没,直至无人再提起他的名讳。
就算是一片雪花,融化後没有人再记得。
除了他。
沈自舟会记得。
记得,又能怎麽样?人死万事休。那些苦楚辛酸,那些刺骨的痛,凭什麽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来时,沈自舟是想杀了江泠,可现在,他却想要江泠活下来。
活下来,他才能报复这一切。
沈自舟冷笑:“你不会死。”
他改变主意了。
他要让江泠活着。
死太容易了,唯有活着,才能感受到切肤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