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下,沈知微翻开那本边缘已经磨损的册子,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个个新生命的降生。
当翻到“辛未年冬”那一页时,她的呼吸蓦地一滞。
一行字迹潦草却清晰的记录映入眼帘:
“冬月初九,夜,沈府。柳氏产女,甚艰。女婴生而唇裂,声如猫啼。按律,此为不祥,不得入籍,恐累及家族。柳氏哀泣,求以城外拾来之康健弃婴代之,以保血脉。吾不忍,遂依其言,连夜将亲女送往城西慈幼局。那弃婴眉心有一浅痣,甚是康健。”
沈知微的手指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上唇——那里光洁平滑,完好无损。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真正的沈知微,那个天生唇腭裂的女婴,早已在出生的那一刻就被“遗弃”。
而她这具身体的本尊,只是一个不知来历的弃婴,被母亲柳氏用一个谎言,换来了一个官家小姐的身份,换来了一线生机。
她不是妖女夺舍,她只是一个被替换的孩子。
这个秘密,母亲至死都未曾说出口。
第三日,朝会再开。
沈守义一脸胜券在握,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再次展开族谱,高声道:“今日便是最后期限!若此女拿不出证据,便请以皇家之法,滴血认亲!我沈氏血脉,岂容混淆!”
“滴血认亲?”沈知微缓步上前,神情平静得可怕,“可以。但我有我的规矩。”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她让小满呈上一个木盒。
打开盒盖,里面竟是一个古怪的黄铜支架,上面嵌着几片打磨得极其光滑的琉璃(凸透镜)。
“这是臣女自制的‘显微镜’,可观常人肉眼不可见之物。”她取过两根消过毒的银针,看向沈守义,“请吧,取你我二人指尖血一滴,各置于琉璃片上。”
无人明白她要做什么,但皇帝允了。
当两滴血被分别滴在玻璃片上,置于那简易的显微镜下时,沈知微邀请几位德高望重的宗亲和太医上前查看。
“看到了吗?”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科学的冰冷与权威,“血液之中,有无数红色微粒。我们的微粒形态,几乎一致。”
众人啧啧称奇,以为这便是认了。
沈守义的脸上也露出了得色。
谁知沈知微话锋一转,又命人取来盐水,分别滴入两片血样中。
众人再看时,现两片血样中的微粒都产生了不同的变化,凝集成团。
“血貌同,遇盐水而析,未必同源。血貌异,亦可为亲。”她收起显微镜,目光扫过全场,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真正决定血脉的,不是一滴水,一滴血,而是二十年前,我母亲抱着一个被遗弃的婴孩,予她新生、予她身份的那一刻!是她用自己的性命和名节,为我换来的‘沈知微’这个名字!”
她的话,让所有人为之震动。
这番越时代伦理的宣言,仿佛一把重锤,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就在此时,一道猩红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殿侧走出。
东厂提督谢玄,一身飞鱼服,手持一份卷宗,神情阴郁而俊美。
他甚至没有看沈守义一眼,只是对着龙椅上的皇帝微微躬身,声音阴冷如冰。
“陛下,东厂密档。沈守义,原名沈二狗,三年前因贪墨乡里钱粮被原沈氏族长革除出族,其子沈大宝,现任职于城中慈晖堂,任采办一职。”
他顿了顿,狭长的凤眸终于转向面如死灰的沈守义,唇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有人花钱买了个假族老,伪造了一本假族谱,就想否定一个救了八位皇嗣性命的医官?咱家倒是好奇,这慈晖堂的背后,是哪位贵人,手笔这么大?”
一语落下,满殿死寂。
沈守义“扑通”一声瘫倒在地,抖如筛糠。
沈知微缓缓转过身,望向殿外高高的长阶。
刺眼的阳光倾泻而下,让她微微眯起了眼。
赢的不是血缘,而是她用自己的专业和智慧,从这个吃人的世界里,夺回了定义“我是谁”的资格。
风波暂息,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沈知微以为可以喘口气,彻底清查慈晖堂这条线索时,一名小黄门突然神色慌张地从东宫方向冲了过来,甚至顾不上礼仪,在殿前台阶下便失声尖叫起来。
“不好了!沈医官!快!快去看看!太子殿下他……殿下他突然就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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