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砚之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的冷笑。
这是他的杀手锏,从根源上否定沈知微“人”的身份。
你医术再高明又如何?
你根本不是人!
然而,沈知微脸上没有半分惊惶。
她甚至没有去看那个自称族老的人一眼,只是平静地出列,对着龙椅上的皇帝深深一揖。
“陛下,臣不辩鬼神,只呈人证物证。”
她的声音清冷而坚定,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传证人。”
三名年过花甲、头花白的稳婆颤巍巍地被带上殿。
她们是当年京城最有名的接生婆,如今早已告老还乡。
“敢问三位妈妈,”沈知微转向她们,目光温和却锐利,“二十年前辛未年冬月,京中官宦之家,可有记录在册的女婴夭亡或死产之事?”
三位稳婆对视一眼,其中最年长的一位上前一步,大声道:“回大人的话,回陛下的话!绝无此事!辛未年是祥瑞年,那一年冬月,京中官家添的女丁,个个康健!老身三人接生的就有七个,都活得好好的!官府的生辰簿上,绝无一笔血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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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守义的脸色瞬间煞白。
沈知微并未停下,她从袖中取出两份早已泛黄的文书,由内侍呈给皇帝。
“此二物,一份是臣母临终前托人送出的官府产育凭证,上面有接生稳婆与户籍官吏的画押;另一份,是臣的乳娘契书。敢问沈族老,”她终于将目光投向地上那人,字字如锥,“若臣是鬼,谁为我办的满月酒?若臣是妖,谁收走了臣的第一缕胎,用红绳系好,藏于锦盒?”
简单几句问话,却如重锤般敲在每个人心上。
生辰、满月、胎……这些是一个新生儿来到世间最真实、最温暖的印记,岂是“怨灵夺舍”四字可以抹杀?
满堂死寂,沈守义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拖下去。”皇帝冰冷的声音响起。
风向,在瞬间逆转。
“传柳含烟。”沈知微的声音再度响起。
尚仪局的彩画姑姑柳含烟被两名禁军押上堂。
她双目蒙着白绫,面容枯槁,神色却异常平静。
她就是陆九龄的姑母,那个被挖去双眼的画师。
“柳含烟,”沈知微走到她面前,“你为陆九龄秘制幻墨,以曼陀罗与迷苓入色,致使宫人产生幻觉,夜不能寐。为何?”
柳含烟惨然一笑:“尚仪局有百年秘辛,图像可定命,画笔可改运。我虽不见五彩,却能闻见生死之气。此乃天道,非人力可违。”
“天道?”沈知微从医囊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包,在指尖掂了掂,“这里面,是我从你那些‘神仙颜料’中提取出的高纯度曼陀罗粉末。毒性,是你原先用量的十倍。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服下它,去见你的‘天道’。二,说出是谁,命令你这么做的。”
柳含烟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看不见,但她能想象出那包粉末里蕴藏的疯狂与死亡。
她一生信奉笔画的力量,此刻,却被更直接、更科学的“毒物”逼到了绝境。
良久,她出一声绝望的悲鸣,嘶哑地喊道:“是……是淑太妃!淑太妃说……后宫妖孽横生,皆因接生秽事而起,唯有烧尽所有‘异端’,方能换来真正的清净!”
话音未落,谢玄如鬼魅般悄然出列,玄色飞鱼服上的金丝在殿光下闪过一丝寒芒。
“陛下,”他躬身,手中捧着一叠密函,“东厂昨日从淑太妃宫中搜出其与太医署少卿白砚之的往来书信。信中明言,‘借画师之手,行天道之罚,以除沈氏,方可护我医道纯正,肃清宫闱’。”